沉默。
沉默。
沉默。
在死一般的寂靜後,赤司開口:“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蓮沼:……
——所以你就這麽風輕雲淡地完美無視了前一個話題?
既然被赤司抓到了,她就沒有理由繼續在外閑逛,即使她并不喜歡人多的場合。于是,她姑且坐到了赤司的身旁。車輛啓動了,車窗外的景色向着兩旁退去。
“爲什麽是你來找我?”
“我也不明白爲什麽東琴夫人會希望我來找你。”
又是一陣沉默。
“今天晚上要做什麽啊?開相親大會嗎?爲什麽我必須出席?”
“宣布婚約。”
……
操。
要是宣布婚約時,女方不見蹤影,孤身在秋田浪蕩,确實不太說的過去。
回到赤司家位于東京灣附近的本家時,已經是燈彩繁華的夜晚。街道兩旁绮麗絢爛的夜景,流溢着霓彩之光。已是臨近宴會開始的時分,東琴夫人卻絲毫不顯着急,竟然沒有聯系兩人中的任何一位。顯然,她對赤司征十郎的行動能力十分信賴。
赤司讓司機先行離開,随即提起兩個白色方形紙袋遞到她的面前:“換衣服吧,就在這裏。”
她接過紙袋,遲疑地問:“在車裏?你的面前?矮征,你确定麽?”
因爲她的稱呼,赤司的面色有一瞬的冰冷。很快,他答道:“我看着你,防止你逃跑。”
她一扶額頭:“雖然我不喜歡擁擠的場合,但是既然我都來了,自然不會再走。”
赤司确确實實地轉過了頭,凜然正經地注視着她,仿佛隻要轉移開視線一秒鍾,她就會立刻原地消失一般。當着這麽直接的視線,她取出禮服的動作竟然有些猶豫了。
——在赤司征十郎面前換衣服,會不會把這個矮子吓跑?
這樣想着,她嚴肅地脫掉了西裝校服的外套,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着赤司的面色,一邊試探着解開了襯衫的紐扣。
第一顆。
第二顆。
第三顆。
停在無人處的車輛,隐匿于建築一角的陰影之中。四下一片漆黑寂靜,唯有放置在座位上的手機,經由屏幕發出微亮的光芒,勉強照亮面頰的一側。
赤司始終保持着那副淡然的模樣,他單手撐着面頰,神色不改,恍如此刻在欣賞着狄安娜的雕塑或者其他需要靜心凝視的珍奇藝術品。
這他媽的是靈魂出竅了?
蓮沼利索地脫下了襯衫,團成一團丢在座位上。即使光線渺茫,她也确信赤司可以看到她身體上那些足以讓人吃驚的刺青。然而,赤司卻沒有如她料想的那樣露出驚詫的神色來,而是一如既往的闆着那張如同無波古井的面孔。
無論是在面前寬衣解帶的異性,還是超出意料之外的紋身,都不能讓他驚訝。
這他媽絕壁是靈魂出竅了吧。
蓮沼瞥他一眼,雙腳蹭着脫掉了制服皮鞋,黑色的短襪被卷着褪了下去,最後堆疊在腳踝上。刺啦一聲響,是她拉開了百褶短裙的拉鏈。
“你……”赤司終于開口了。
“啊?”她擡起頭,說:“怎麽?終于不敢看了?矮征。”
“爲什麽要選擇刺百鬼?”
“好看。”
“那麽,再加上我的名字,如何?”
“拒絕。”
赤司輕淺的話,帶着不容質疑的強勢,卻被她幹脆利落地拒絕了。他眼眸一暗,沉聲說:“東琴,你從前和那些家夥的關系,我完全不介意。但是,從今天開始,你必須斷掉和他們的聯絡。”
“啊?”她微愣,饒有興緻地回問:“赤司君,你不是對我毫無興趣,同時也希望我對你毫無興趣麽?怎麽現在忽然插手我的私人生活了?”
赤司并不回答,隻是微微颔首,面色是十二萬分的認真。
蓮沼漫不經心地問道:“莫非是我這樣做作又不清純的妖豔賤貨引起了赤司總裁的注意?”
“我的婚約者,當然也必須服從我的約束。”赤司說得理所當然:“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可以違反我的意願之事。”
“現在赤司君沖出門去懇求解除婚約還來得及啊。”她滿面的無所謂:“換一位願意聽話的婚約者咯,三大财閥裏不是還有一家嗎?”
顯然,赤司并不打算聽從她的話。
他牽過了蓮沼的手,将手腕上的疤痕遞到面前,低頭一吻。
“如果你依舊保持着這幅渾身逆鱗的模樣,那你的倒刺隻能由我來一一拔除了。”
“矮征,你在說什麽啊?”蓮沼的手正巧在他的面前,她微擡手指,便托起了赤司那張完美的面龐:“如果你不聽話的話,那我也隻能把你磋磨一頓了。”
兩人的視線于半空中對上,仿佛發生了無形的交鋒,彼此互不退讓。她的眼神與面色都冷凝了下去,卻絲毫不顯露弱态。
寂靜的對視持續了數十秒,赤司忽然攥緊了她的手指。
這個微小的動作猶如一道信号,使得原本定格的兩人忽然動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難以預料的,擁抱在了一處。
誰也不知道,上一秒還劍拔弩張、暗自交鋒的兩個人,是如何在下一秒忽然伸手抱在一起。
“赤司君……”
她分開雙腿,跨坐在紅發少年的身上,托起他的面孔,低頭吻了上去。迎着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眸,她的面孔帶着些微的笑意。
一吻畢後,她拎着赤司的衣領,散漫地說:“赤司君,像你這樣生長于上流社會,從未接觸過下等人的少爺,想要拔除我的逆鱗,大概還需要五十年的修煉吧。”
東琴京香見慣了九流百态,哪是那麽容易馴服的?
與其馴服東琴京香,倒不如出門另外找一位聽話的小白兔婚約者。
“那麽,試試看吧。”赤司冷淡地回複。
“試什麽試?”她松開了赤司的衣領:“宴會要遲到了。”
“不去了。”赤司說着,冷然擡起了眼眸:“我也不喜歡那樣吵鬧的環境。”
“……真是有趣。”她的嘴角揚了起來:“我能抽煙麽?可以開車窗通風。反正我不介意被别人看到。”
“我也不介意。”
她從挎包中撈出了煙盒。
涼煙點燃後的淺淡白氣彌散在黑暗之中。車座上的手機不停震動着,屏幕上顯示着東琴夫人的名字,卻無人理會。她含着口腔中的煙氣,故意低頭去親吻赤司,強迫性地将煙氣渡入他的口中。
看着小少爺蹙着眉輕輕地咳嗽着,她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一向優雅從容的人,能夠淩亂着衣衫露出狼狽的一面,真是一件能使人心情愉悅的事情。
“不行了嗎?矮征。”她将手探到車窗外,彈了彈煙灰。
“我倒是不知道你有抽煙的習慣。”赤司說。
“你不知道的東西還多呢。”蓮沼回答。
赤司的手落在了她的腳踝上,将堆疊在一起的短襪全部褪下。她光裸的足尖暴露于空氣之中,因爲夜間的寒冷而微微一縮。
赤司的手沿着腳踝溯流而上,循着小腿,到膝蓋,再到大腿。蓮沼盯着赤司從容平靜的面色,挑眉問道:“你這是要和我來真的啊?赤司君。……宣布婚約的宴會可怎麽辦啊?”
“不去了。”他再次回答。
“好。”她也應着。
向來注重儀态的人,即使在動情的時刻也不自察地保持着一貫的優雅。隻是,那份出于本性的居高臨下與鋒銳之意,卻再也難以藏匿。
他禁锢着少女的手用足了十成的氣力,百分百确保對方無法從自己身邊逃開。
凜冽的眸光,伴随着不容悖逆的話語:“那麽,現在,就讓我來拔除你身上的刺吧。”
他白色的襯衫與筆挺的西裝褲變得微皺,緊握的五指,将蓮沼的小腿捏出一圈淡紅色的印記。因爲情|事,他不自覺地蹙緊了眉頭,而懷裏的人卻沒完沒了地、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煙,時不時還強迫着他也來上一口。
那副懶懶散散、仿佛在享受着他的服務的表情,真是讓人惱火。
這樣想着,赤司抽走了她夾在手指間的涼煙,扭滅在煙灰槽中。他将她按倒在狹窄的後座上,以命令式的語氣說:“專心點。”
從方形紙袋中滑出的昂貴禮服被她随意地墊在了身體下,卻沒有人有心思看顧它。來自東琴夫人的電話,顯示了一次又一次,卻始終沒有得到回應。她晃悠悠的、光潔的小腿,輕慢地挂在了赤司的背上,足弓因爲身體的刺激而牢牢繃緊。
從未體會過的快感,并沒能使得他失态。恰恰相反,他依舊維持着從容不亂的姿态,在進出侵略着少女的身軀之時,還能托起她的手腕,舐吻着那幾道可怖的疤痕。
等到事畢,赤司卻并不急着退出她的身體。他用手指劃着蓮沼的肩膀,雙眸微微一斂,面上露出了莫測的笑容:“就在這裏吧,加上我的名字。……這是‘所有權’的标識。”
他的手指恰好落在飛頭蠻斷裂的頭頸下。
“好好好。”蓮沼軟綿綿地回答着:“愛加什麽加什麽,在腿上紋一句‘我愛吃裙帶菜’也行。”
說完,她摸索着取出了煙盒中最後的一根煙。
“啊,還有。”赤司微微笑着,說:“從前的那些人,斷掉吧。”
“好好好。”沒有多餘的精力和赤司計較,她打開手機,将聯絡簿裏的名字一一翻出來:“現在就删給你看。”
望着那些被一一清除删掉的号碼,赤司面色略顯複雜。
黃濑涼太、櫻井翔、青峰大輝、二宮和也、黑子哲也、楊永信、火神大我、島田半藏、衛宮切嗣、綠間真太郎……
(混進去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删删删,全部删光。”她将東琴父母的聯系方式也全部删除,使得整個電話簿裏隻剩下了赤司征十郎的名字,然後将手機扔到他懷裏,問:“可以了嗎?矮征。”
赤司掃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電話簿,微揚唇角,如表揚一個孩子般,說:“很乖。”
赤司和東琴宣布婚約的宴會上,訂婚的一對主角卻雙雙玩起了失蹤。
東琴夫人對此倒是毫不意外,在确定兩人平安後,她就毫無眷念地回大阪去了。
黃濑涼太後知後覺地發現,蓮沼口中的那個“矮子”是赤司征十郎。
雖然從身高上來說,确實是矮子沒錯,但是……
黃濑委屈。
[小東琴你就不能換個婚約對象嗎?換我不行嗎?]
[黃濑君,我有你的女裝照,還有裸|照。]
[裸|照??]
[小黃鴨jpg](1)
青峰大輝與她的社交階層交集較少,對此一無所知。他偶爾會去花村遊戲廳試圖堵一下蓮沼,但是卻從來沒有逮到過她。不僅如此,還被遊戲廳裏的小姐姐狠狠調戲了幾次。
如此數次之後,青峰大輝放棄了在遊戲機廳堵人的想法。
隻是,不知道爲何,他和從前憧憬着自己的中學時期籃球隊友黃濑涼太,更不對盤了。
若是兩人有幸在街頭遇到,二話不說,便是在籃球公園裏來一場。
火神大我則在合宿歸來後,以十二萬分的熱血投入了新訓練之中,立誓要在冬季杯上打敗青峰大輝。在一群男孩中,火神反倒是最純良的那個。他絲毫不提及戀愛或者性,每次發來的、屬于陌生号碼的短信,都是一些鬥志滿滿的内容。
[絕對會打敗他。]
[絕對要赢!!]
[就交給我了!!拿下冬季杯的冠軍!!]
火神大我仿佛在和籃球談戀愛。
東琴京香的前胸加上了新的紋身。
akashiseijuro。
微斜的花體字,帶着缭亂繁複的花哨裝飾。
如果不仔細看,恐怕認不出這是某位君王的名字。
睡完未婚夫,蓮沼明音取出了獲得的全部任務物品,跟着網上下載的教程,試圖拙劣地編織出一個同心結來。頭發的質地并不适合這種小巧的手工制品,她爲此費了好一番功夫。
幸好,最終她還是成功了。
任務完成的提示音響起。
同時伴随着的,還有疑似電視台主持人的、激情昂揚的聲音。
“入圍年度金叼獎最佳女主角提名的是:……”
下一瞬間,這個聲音又消失了。
她已經回到了瑪麗a夢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