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經不記得關于你的家族的往事了嗎?”
她半睜着眼簾,說道:“……啊,确實是,什麽都不記得了……”
“那真是太好了。”男人低下頭,吻着她的面頰:“你的家族已經不複存在了。”
無論那個家族隐藏着怎樣的秘密,他都不會在意。
就讓這個已經消亡的家族也徹底消失于她的生命中。
“從此以後,你可以将我當做你的一切。”男人低聲說:“我愛你,阿音。”
“……”
眼簾下的菖蒲色眼眸毫無波動。既無感情的波瀾,也沒有任何欣悅或者痛苦。
眸光之中,映出她攀在斑肩頸上的手臂——白色的繃帶纏繞着手腕,壓着無人能察覺的秘密。
她并不需要别人來成爲她的一切。
她不是纏繞其他植被而生的藤蘿,也不是柔弱的菟絲花,她就是自己。
“可是我不愛你啊。”她張開唇,如此說道。
“我知道。”作爲懲罰,男人對她的侵占更爲徹底,直到她發出了細微的驚呼。
“你喜歡我的身體嗎?”她艱難地問。
“這是‘賠罪’嗎?”他不回答,反而問道。
“……你快點行不行?”蓮沼又恢複了女王模式:“你不行就我來。你坐上來自己動。”
“???”
——等?坐上去?坐哪兒?怎麽動?
“我走了,再見。”
于昏沉的睡夢之中,宇智波斑似乎聽見了這樣的一句話。
但是,彼時,他想那大概隻是一個夢。
如果說,世界上有什麽頭疼的事的話……
不,沒有事情能比宇智波斑現在面對的,更令人感到頭疼了。
好不容易說服了族長衆人才得以定下婚約的、在一衆族人愛慕眼光中披荊斬棘艱難拿下的、曆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睡到的未婚妻,蓮沼明音小姐,于一夕之間失蹤了。
就像她來時一樣——突然地出現,又突然地消失,沒有人知道她在什麽時候,悄悄離開了宇智波的族地。
若說“找不到一定存在的痕迹”或者“就像沒有存在過”,那也是不正确的。因爲她的行李還留存在宇智波一族中,錢财也隻被帶走了一部分;斑還能回憶起她身體的柔韌與溫軟——曆曆在目,鮮明無比。
直到此刻,他才可以确定,于睡夢之中聽見的那一句“再見”并非幻聽,而是真實。
——她确實已經走了。
原因不明。
蓮沼簡單地拾掇了行李,就離開了宇智波一族的族地——既然攻略目标已經完成,她也就沒有了待在斑身邊的必要。
雖然那家夥器大活好,偶爾和他上個床也不錯,但是……
她還是快點離開有人居住的地方比較好。
不知道哪一天,她就會徹底迎來咎落,然後變成巨大的能量體,将周遭的一切物體都毀滅殆盡。這種行爲近似于無法控制的能量宣洩,就像是火山噴發時湧動的岩漿一樣,完全無法規避。如果有人類在附近活動的話,免不了會遭殃。
她還是找一個無人生活的山區安安靜靜地死掉好了。
……不,完全無法做到“安安靜靜”,爆炸聲一定會非常“轟轟烈烈”。
咎落可是非常慘不忍睹的懲罰。一想到貌美如花的自己要變成那麽可怕的東西……蓮沼就打心底覺得苦惱。
——真苦惱啊!
她穿過一片蔥茏的田野,綠色的植物們被風吹起無數波浪,像是湖面漾開的漣紋。她回頭一望,山壟上空無一人,隻立着幾堆草垛。從歪斜的田野望下去,南賀川的河水靜靜朝着遠處流淌。
她穿過了南賀川,走的距離足夠遠了,應該已經将宇智波和千手的領地遠遠抛在了身後。她慢悠悠地沿着水邊一路朝前走去,漫無目的,腳程輕松。待走到了一條河的分叉口時,已經是第四天的入夜時分。
該死在哪裏好呢?
蓮沼一族的舊址倒是不錯的選擇,隻可惜她完全不知道地址。
她一邊走,一邊漫不經心的思慮着。
讓她比較困擾的是,在身後不遠處的陰影裏,始終不遠不近跟着兩個人。他們并不像是因爲美色而起意的普通人,因爲兩人都身手敏捷、訓練有素,顯然也是不知哪一族中的忍者。
對方一直保持着一定距離,隐隐約約地跟在身後,并無什麽實質性的舉動。既不上前問話,也沒有拔出武器傷害人的意圖。這樣的舉動,就顯得有些奇怪了。
她可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值得刺殺或者追蹤的價值。
雖然蓮沼很想讓對方離開自己的身後,告訴他們“老子快要自爆了”,但是……
即使說出來,恐怕他們也不會相信吧。
她本以爲一覺醒來,那兩個莫名其妙的忍者就會離開。但是天光大亮之後,她從林間醒來,發現勤勞的忍者還蹲守在原地。
——在這樣下去,豈不是得任由他們看着自己洗漱排洩了嗎!這真是太可怕了!
“爲什麽跟着我?”她終于忍不住停下腳步,向那兩人問道:“我有什麽值得尾随的嗎?”
“……這位小姐。”藏匿于林間的忍者小心翼翼回答:“再往前,就是千手一族的劃界了,擅自進入的話,恐怕會受到首領們的訓誡。”
蓮沼:……
原來如此。
從林中露出面容與身形的忍者佩着千手一族的白布護額,做一襲利落的忍者打扮。雖然一直保持着備戰之姿,卻沒有想要傷害她的意思。
“讓你受驚了。”那忍者竟然很生硬地用文绉绉的語調說:“一般見到形迹可疑之人,我們都是……直接處理的。但是我發現你并非忍者,想必你隻是迷路,所以……”
所以沒有對她下手。
——嗯,也許,隻是舍不得下手罷了。
“哦,謝謝。”她說:“我确實迷路了。”
——其實隻是随便亂走而已。
本以爲她沿着南賀川走的足夠遠,應該已經将千手與和宇智波統統抛在了身後。沒料到,靠着普通人的雙腳還是沒能走出他們的領地。
“您無處可去嗎?”看着林間少女美麗又高貴的面容,忍者不小心地用上了敬稱:“我看這位小姐并非忍者,又在南賀川一代迷途許久,不如到我族中……”
“不了。”她打斷了忍者的話:“我要去沒有人居住的地方。附近可有這樣的山野?”
“那大概是要再走許久了。”忍者心下有些奇怪:“如果你不熟悉這一帶的話,就讓我爲你取一副地圖來吧。”
“那好吧,辛苦你了。”蓮沼點頭,欣然接受了忍者的美意。
她在一塊石塊上坐下,靜靜地等着千手一族的好心忍者。
時間過去不久,林間便響起了忍者掠過枝葉間的腳步聲。
一陣輕響,有人分開枝葉,落在了她的面前,卻不是先前那位好心忍者——銀發紅眸,身材高大,臉上還帶着三道紅痕,正是千手一族的二首領。
“原本隻是讓人替我取一副地圖。”蓮沼很是無奈地說道:“沒想到卻替我拿來了千手一族的二首領,這可真是驚喜。”
她揶揄的話語,讓扉間的眉頭微揚。
跟在扉間身後的忍者很腼腆地說道:“抱歉,扉間大人他……”
“道什麽歉?”扉間訓斥道:“我千手一族的男子,無須向這個女人低頭。”
扉間在族中顯然很有威嚴,那腼腆的年輕忍者登時不敢再說話,隻是偷偷用歉疚的眼光望向蓮沼。
蓮沼一眨不眨地看着扉間,沒有開口的打算。
扉間走至她的面前,終于蹙眉開口:“你在這裏做什麽?宇智波一族因爲你的消失,可是亂了好一陣子,——雖然隻是私下的搜尋,卻也足夠麻煩了。沒想到,你竟然在這裏優哉遊哉地散步。”
“我?”蓮沼慢慢說:“因爲我的消失而亂了好一陣?”
扉間沒回答。
“真是的。”她低下頭,卷着自己的頭發:“我有什麽好找的,我走了便是走了,不是說過‘再見’嗎。”
“你這個——”扉間的聲音不自覺地冷了下來:“你不是宇智波斑的未婚妻嗎?爲何不發一言就離開了你倚靠的家族?你的消失,甚至給了斑機會,讓他将矛頭對準了我千手一族。”
他講的話談及了兩族的隐秘。意識到眼前的少女乃是宇智波族長的未婚妻,在旁的忍者們都默契地退下,将自己的身體隐入林間,以便把空間留給扉間和蓮沼。
蓮沼松開了纏繞在指尖的長發,慢悠悠地說:“‘我是宇智波斑的未婚妻子’和‘我離開宇智波一族’之間有什麽沖突嗎?難道我成爲了他的未婚妻,就必須長在他身上不可嗎?”
“話雖如此……”扉間說着,有些被噎住了。
即使成爲了别人的妻子,她也應該享有一定的自由。
但是,這樣的自由絕非“擅自離開”與“不辭而别”。
“說實話。”她站了起來,走了兩步,錯開扉間的身體,望向郁郁蔥蔥的林間:“我就快要死了,所以不想把自己綁在斑的身邊。”
“少開這種無聊的玩笑。”扉間下意識地就否決:“這根本不可能。”
眼前的少女既無頹唐之色,身體也沒有病弱的迹象。
她依舊美得耀眼,足以讓任何見到她的男人在第一眼就茫然失神。
“信不信随你。”她的回答很敷衍:“反正我遲早都會離開這個世界,還不如早些離開,讓斑習慣一下我不存在的日子。”
“你……”
扉間無話可說。
明明從情理上,他可以找出一大堆正義凜然的說辭,來訓斥這個自顧自出走、爲别人惹來一團亂子的女人。但是同時,他又覺得蓮沼明音的說法很正确——如果她真的必然會死亡,那麽早一點離開,對宇智波斑來說反而更好。
更何況,他覺得蓮沼明音所說的緣由隻是表面的說辭。
應該還藏有其他更深的真正理由才對。
“你的身體,怎麽了?”扉間問道。
無論他怎麽觀察,他都無法察覺到她的身體出了怎樣的問題。
是如何可怕的疾病,才讓這個少女決絕地離開了好不容易才靠近的宇智波斑?
“嗯?”蓮沼冷然的眼光掃了過來:“爲什麽要告訴你呢?扉間大人。”
“……”扉間紅色的眸一冽。
她說的沒錯。
扉間确實沒有了解她的必要。
但是……
心底慢慢浮現出了一種不豫之感,并且越來越強烈。
“我要走了。”她說:“既然不給我地圖,那我就先走吧。”
“你要去哪裏?”扉間追問。
“并不知道。”她回答:“任何一個無人居住的角落吧。”
“……我知道。”鬼使神差地,扉間說:“我帶你去。”
紫發的少女側過了漂亮的面容,望向了他。柔軟的唇瓣微動,發出了清澈又微惑的聲音:“我要去的是沒人的地方。……你的意思是,你不是人?好的我知道了你不是人。”
扉間:……
怎麽會有這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