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混亂之中,也唯有蓮沼保持着淡定——她捧着茶杯坐在角落裏喝茶。她紫色的眼眸時而微動,視線卻一直追随着宇智波斑黑色的身影。
斑披在肩頭的羽織穩穩當當,沒有因爲戰鬥而滑落。泛着銀光的刀被握于戴着黑色手套的寬大手中之中,刀上垂落的紅色房線翻飛于空中,猶如一抹殘餘的鮮血。無論是擡手抹裂敵人的咽喉,或者是将刀刃推入對方的身體,他的動作都帶着難以忽視的從容。
滿是血色的屠殺,在斑的手中卻變爲刀舞一般的優雅。
四下屍體倒伏,在斑看不到的背後,卻又亮起了一抹刀光。
“還有啊。”蓮沼坐不住了,迅速起身,幹脆地将茶杯朝前丢去。
茶杯恰好撞在襲擊者的刀尖上,登時碎裂一地,刀的來勢也因此變弱。也許是她這一擊終于讓别人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于是那人的刀尖一轉,便向着她襲來。
蓮華亮刃,已然做好備戰準備。對方卻忽然收住刀勢,改爲雙手結印:“水遁·水切!”
鋒銳的水刀自陰暗處襲來,這從未見過的奇異攻擊方式,讓蓮沼一愣——她雖然從泉奈口中聽說過忍術的存在,但平常從未見過泉奈使用。如今在實戰中忽然見到這奇異的攻擊方式,她不由愣住了。
第六研究所教導她近身戰鬥與如何與聖潔心意相通,可沒教導過如何毆打口噴水柱的大男人。
在她愕然的時候,水刀已經湧到了她的面前。雖然蓮沼不知道這白色的噴泉力道如何,但想必絕不溫柔。于是她連忙向旁一躲。隻可惜,水刀還是擦到了她握着武器的手指。
刺耳的聲音劃過耳膜,食指與拇指被齊齊割斷,落在了地上。失去了握力的匕首也一同墜落,發出哐當脆響。
蓮沼眉頭微皺。
她視線下移,落到手掌兩個黑漆漆血洞上,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痛意:“嘶……”
已然完成了一場屠殺的斑聽見這不正常的聲音,意識到事有不妙之處。于是,他亦雙手結印,毫不猶豫地低念道:“火遁·豪火滅卻。”
火焰騰升時的氣流,将他的黑發與羽織鼓起。
亮紅色的火光,在瞬間就将他面前的一切燃燒殆盡。燒灼跳躍的熾熱烈焰,吞噬了視野之内的所有事物。包括内前一刻還在暗自慶幸削下蓮沼手指的忍者,都在炎浪中痛苦嘶嚎着。他身形扭曲,不住的嚎叫聲尖銳刺耳,然而再多的掙紮,最終都沒能讓他免于化爲焦屍的命運。
“這位爺,”跳躍的火光映上了蓮沼的面頰,她說:“您把我被割掉的手指一起燒了。”
宇智波斑:……
他松開結印的手指,正了正肩上微亂的羽織,低聲說道:“你是蠢貨嗎。我根本不需要你動手。”
“……”蓮沼閉嘴,壓抑住了心底踹死宇智波斑的沖動。
——雖然是責備之語,好歹宇智波斑也表了關心之意。
原本甯靜的庭院已被火海侵占,沖天而起的火焰終于引起了宇智波族人們的注意力。其他忍者陸續趕到,試圖沖入被烈焰占據的火場内,尋找斑的身影。
“斑大人,您在裏面嗎?快進去找他……”
“爲什麽會突然起火!”
火焰蔓延到了屋梁上,木質的房梁發出了危險的噼啪聲。
蓮沼在蒸騰的熱意裏擡頭看一眼屋頂,說道:“族長大人,您的這個忍術可能會讓我們被壓死。”
“我被惹怒的時候,向來不會控制出手的輕重。”斑很不屑地輕哼說:“而且,我怕我剛才不出手,可能你就不隻是被割掉手指那麽簡單了。……真是蠢笨。”
所幸,她也隻是被割掉了手指。
如果她也死于忍者的刀下……
宇智波斑的面色在火光中愈發暗沉。
“我隻是因爲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忍術而感到吃驚罷了。”蓮沼說:“被割掉手指又不算什麽,反正過兩天便長出來了。”
宇智波斑:?
“‘過兩天便長出來了’?”
“哦,我忘記了你沒有這樣的能力。”蓮沼扇了扇風,臉上的血與汗粘成一團。她厭棄地說道:“我們能從這裏出去再細談嗎?”
“當然。”宇智波斑應聲,幹脆地将她攔腰抱起,扛在了肩上。
“不,不是?”蓮沼有一瞬間的呆愣:“我傷的是手,并不是腳。”
她細瘦的身體被扛在肩膀一側,低垂的紫色發絲落在了斑的脊背上,浮空的視線可以看到一片灼熱而劇烈的火焰。
“有什麽意見嗎?你是我的女人。”斑的回答很強勢,握緊她的手順勢在她的腰上一捏,并且大有下滑之勢。
斑扛着她,一路大步走出了火場。燃燒的火焰舔過他的羽織邊緣,卻沒能傷到他分毫。
見宇智波斑平安走出,其餘族人們便松了一口氣。而在一衆族人中,卻有人的眼神深處暗現惋惜,仿佛十分不滿于這樣的結果。
“我沒事。”斑對族人說道:“各自散去吧。對了,記得補水遁。”
族長的屋子被他在一氣之下燒毀,宇智波斑淪爲了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于是這一晚,蓮沼推開房門,就看到了端坐在屋内的宇智波斑。
她合上門,再推開門,宇智波斑依舊穩穩當當地坐在那裏。
聽見反複地推拉之聲,看不見的斑蹙眉問道:“怎麽,門壞了嗎?”
“不。”蓮沼說:“我壞了。”
“……”斑沉默一會兒,問:“誰把你弄壞的?”
“……你當我什麽都沒說。”蓮沼終于走入屋内,合上了門。
她也想不通斑爲什麽會選擇她的房間作爲落腳之所。
作爲外族人,她的房間十分狹小擁擠,僅能供一人居住。開窗便是鄰家對窗,晨起之時,時不時能從窗縫間看到隔壁情侶說話的場景。
什麽“待我守望先鋒拿到了黃金武器,我便回來娶你,我先去網吧。”
什麽“我的心裏咯噔一下,看着你離去的背影,心道莫非這就是所謂‘永别’?”
大概是她長得太美(喂)。
“找出刺殺你的人了麽?”蓮沼詢問道。
“這根本無需刻意去找。”斑緩慢說:“泉奈離去,我又暫時無法視物,族内便有愚蠢的東西開始蠢蠢欲動地肖想不屬于他的位置了。”
“你的意思是……”蓮沼壓低了嗓音:“是宇智波一族内有人想要刺殺你麽?”
斑沒有回答,卻簡單地點了一下頭。
“我還以爲是千手一族所爲。”蓮沼說。
“我很了解柱間那家夥,他從來不會使用諸如‘刺殺’這類的手段。”斑說。
一瞬間,蓮沼的耳邊忽而響起了從前誰說過的話。
——其實族人或多或少都發現了哥哥的異常。但是,大家都信賴着身爲一族之長的他。這是……哥哥的家族啊。
“這是你的家族啊。”她皺着眉說。
“是的,我的族人。”斑說:“我所想守護的族人。”
他的房中四處可以看到上紅下白的團扇族紋,他将家族置于第一位。
然而他所一心想守護的家族,似乎卻并沒有以同樣的赤忱之心回報。
“人心本就有陰暗所在。”斑的話語很平淡:“爲了利益,自然會有人生出非分之想,這也是千手與宇智波戰争的伊始因緣。”
蓮沼看他面色淡定,忽然抛出了一個問題:“斑,我這裏可沒有多餘的床褥提供給你。你睡哪?我可是傷患。”
着意強調傷患,挑明了她不願意離開自己的被窩。
雖然這個理由根本不成立,因爲眼蒙紗布的斑也是傷患。
“我們很久以前就睡在一起過了。”斑說着,唇角有了笑意:“你失憶的那一天,不就極爲熱情地從我身上醒來麽?當時的我,還以爲你忍了一晚上,已經無法再繼續忍下去了。”
蓮沼:……
“算了,你比較重要。”蓮沼說:“你先住下吧,我自己出去解決……”
話未說完,她便被一隻手手扯入了斑的懷裏。
熟悉的動作,熟悉的姿勢,熟悉的環抱,熟悉的老幹媽……不是。
這樣的突然襲擊已然不陌生,她竟然有了一絲習慣。
對于有些薄情寡義的蓮沼明音來說,這着實是詭異的體驗。
斑除下了手套,幹淨而寬大的手握緊了蓮沼的手掌。他的指尖極爲溫存流連地掠過已經包紮好的斷指處,口中低聲說道:“竟然傷到了你的手。”
“怎麽?”
“這可是我最喜愛的地方啊。”
——細瘦、光潔、漂亮……沒有握苦無而導緻的薄繭,讓人産生親吻沖動的手。
斑說着,托起她的手掌,遞到了自己的唇前,在紮滿傷口的繃帶上,悄然一吻。因爲缺失了指節,她的手顯得很古怪。然而斑卻看不到這一切,隻是颔首将吻烙在她的傷口處。
“媽的,疼死老子了。”
毫不客氣的聲音打破溫存的氛圍,蓮沼光速抽回了手。
“原來你這麽怕疼啊。”斑沒有因爲她的動作而心生不豫。恰恰相反,他的心情似乎不錯:“你當時替我擋刀的模樣……我想,如果不是你根本不怕死,那就是一定很在乎我吧。”
“哦,我不怕死。”蓮沼說。
斑:……
這家夥——
“我是真的不怕死。”蓮沼甩了甩手,淡淡地說:“過兩天,我的手指便會再長出來。礙于你們不理解這種奇怪的身體狀況,我決定在屋子裏宅到我的手指再生完畢爲止,免得吓到你的族人。”
她怕死嗎?
其實,還是有一點的吧。
神的使徒也會有死亡之日。
更何況是她這樣用縮減生命作爲再生代價的第二驅魔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