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11章

等了一個夏日的話,還是沒有說出來,繼續悶在心口發黴。

宇智波泉奈下葬之日,雙眼蒙着一條白紗。他的眼睛已經被移植到了兄長宇智波斑的眼中,代替着他繼續陪伴自己的兄長。

這樣的生離死别,在這種戰亂年代再爲尋常不過。

戰争讓宇智波和千手兩敗俱傷,不得已之下,雙方又開始了短暫的停戰。隻是現在,宇智波族地中已經少了許多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許多曾經向蓮沼搭話過的少年人,已經和宇智波泉奈一樣,被永遠地埋葬在了墓地中。

因爲移植了弟弟的眼球,斑也不得不休整一段時間。

泉奈死後,他便在一夕之間驟然安靜寂寥下來。從前偶爾還會發作的脾氣也隐在了漠然無言的表象下,顯露着主人性格的揶揄與挑釁也全部消失不見。

他時常獨自盤腿坐在屋檐下,仿佛在思考什麽問題。一坐,便是一整個下午。眼睛蒙着白色紗布,黑色羽織松散地搭在雙肩上。秋日的庭院裏極爲安靜,既沒有夏蟲鳴擾,也沒有風雨過庭,隻有一地燦黃秋葉。

厚臉皮耿直如蓮沼明音,都不舍得去打擾獨自冥思的斑。

她偶爾會在路過時,惦着腳尖向着斑的方向張望一會兒,猶豫着要不要上去用言語補一刀。她本以爲“現在的斑無法看見”,因而才會放肆地做出這些動作。但是恰恰相反,斑雖然看不見,感知力卻依舊很敏銳。

“明音,每天你都會在這裏停留大概四十二秒。”在她又一次在院落門口張望後,斑喊住了她:“爲什麽不直接找我?”

被抓個正着的蓮沼并不慌亂,她很淡定地回答道:“我以爲你需要獨自的休息時間。”

“如果是你的話,倒是無所謂。”斑說:“要進來嗎?”

“……我給你講講妙法蓮華經?”

宇智波斑:……

“衆生爲生老病死、憂悲苦惱所燒煮,又以談著追求故現受衆苦,後受貧窮困苦、怨憎會苦、愛别離苦。衆生沒于其中,歡喜遊戲,不覺不知,不驚不怖……”

澄澈的茶水傾入杯盞中,在杯口下堪堪停住。宇智波斑的手準确地搭住了茶杯的邊緣,絲毫沒有顯露出視力缺失的不便。

他将茶杯遞給蓮沼,倏然開口:“你的家族有自己的信仰吧。如果你相信日蓮宗的經法,豈不是和你家族的信仰有所悖逆?”

蓮沼停下了自語。她看一眼面前的斑,回答道:“我并不相信日蓮宗,隻是恰好對這些東西頗有興趣罷了。”

“你的家族所信仰的神祗……”斑低聲問:“是怎樣的存在。”

“我并不記得。”她說着,聲音一沉:“但是,我所侍奉的神明,脾氣很大、難以伺候、心情莫測,誰也不知道它在想什麽。”

高興的時候,哪怕人類祝福神明托馬斯原地爆炸,它都會降下聖潔讓人類成爲使徒。

不高興的時候,神明就降下神譴,一個咎落就讓人類變成疾走型锂電池。

“你的神明并沒有庇佑你的家族。與其信奉這樣的神明,倒不如相信自己的力量。”斑說:“唯有強大的能力才是始終不會背叛自己的東西。”

斑淺呷茶水,将杯盞放下。茶盞下壓住的一封文書,依稀露出了千手柱間的筆迹。

“你現在還在處理文書嗎?”蓮沼問道。

“可以讓别人讀給我聽。”斑說:“我可沒有那麽無用。……如千手柱間寫的議和書,我不需要看就可以辨認出來。”

“不考慮一下麽。”蓮沼問。

“可笑。”斑的回答很簡單,還帶着嘲諷意味。

“說的也是。”蓮沼回答。

“确實是很可笑。”斑輕哼了一聲:“我少時還曾發誓過,要将泉奈這個唯一的弟弟保護好。無論如何,都要讓他活到戰争結束之時。……柱間亦然。但是現在,我的弟弟卻死了。真是可笑啊。”

斑的話讓蓮沼想起了柱間的容貌與曾經說過的故事。

“你和柱間曾經是朋友吧。”她說

“曾經是。”斑如實回答:“如我這樣的人,也有過年少無知的時候。現在想來,隻不過是見過的事情太少。。”

蓮沼不作回答,室内寂然一片。屋外秋風時作,偶爾卷起一枚黃色落葉。

這般的寂靜讓斑不由多慮,他颔首,從齒間擠出一句話:“……本來不該提起這些事情。畢竟你失去了全部的族人,與你相比,我已好上數倍。”

斑可不是個容易說出抱歉之辭的人。

身爲一族之長與當世強者,他更習慣别人的奉承與谄媚,也從不需要向誰低頭。哪怕面對實力相當的千手柱間,他也從未露出過退讓之意。他從來都是強勢的,一直占據着主導地位;而此刻,他卻很突兀地說出了道歉之詞。

“不、不用。”蓮沼有些尴尬,内心還有着一絲煩躁。她十分幹脆地解釋道:“我并不在意家族這樣的東西,因爲我根本不記得我的過去。對于這個世界來說,我就像一個徹底的新生兒一樣,自然也不會介意你和我談論這些東西。”

“我又忘記了。”斑的唇角略略一揚:“你已經忘記了一切。……失去記憶之後,第一個見到并且熟悉的人的就是我。”

斑的說法有些奇怪。

雖然……這麽說也沒錯。

空氣裏的氛圍略顯怪異,蓮沼漫不經心地撥弄着自己的指尖,并不說話。

斑的視野一片黑暗,但他的耳中可以聽見肌膚彼此摩擦的輕響。他能輕松地在腦海裏勾勒出蓮沼手指的模樣——那是一雙極漂亮的手,細瘦修長,白如凝玉,沒有任何一絲薄繭,幹淨溫柔到想要捧在唇角印上淺淺的吻。

他忽然說:“那麽,既然你已經什麽都不記得了,你也會一直待在我的身側吧。畢竟,我才是現在的你最爲熟悉的人。”

“大概吧。”蓮沼的回答頗有些敷衍:“如果你願意娶我的話。”

斑失笑,在心裏默默歎氣。

這個家夥怎麽還是如此執着于嫁給他的事情。

“即使我失明,或者殘疾,你也要嫁給我嗎?”斑問。

蓮沼停下了玩弄指尖的動作,她擡眼,看着面前眼蒙白布的男人,說道:“準确地說,哪怕你死了,我也會嫁給你的屍體。你不用擔心我會反悔。”

院落裏傳來啪嚓一聲碎響,是幹枯落地的葉片被踩碎的聲音。這輕微的聲響,引起了蓮沼的警覺。她迅速轉頭,用視線在視野内搜尋着可疑的身影。

現在的斑暫時喪失了視力,可不如以前那樣強大。身爲當下最爲強大的忍者,他想必有不少敵人。如果斑的敵人趁虛而入,那就不妙了。

蓮沼可不想真的嫁給一具屍體。

“似乎有人來了,我去看一下。”她站起身,朝着移門處走去。

庭院裏一片寂靜,還是她來時的模樣。地上的落葉堆疊層積,沒有人途徑的痕迹。幾尾錦鯉在池塘内懶散遊弋,不時朝着水面淺淺浮出。

是她多心了嗎?

這樣想着,蓮沼慢慢轉過了腳步。

就在此時,她的背後傳來苦無的響聲。

襲擊者顯然已經等待這個機會良久,進攻的角度與速度都無可挑剔。隻可惜蓮沼的速度比他還快一些,匕首在轉瞬間便已握在了她的手上。

“當”的一聲響,她便以疾雷之速架住了對方的苦無。

驟起的腳步,将地上的落葉劃開。劇烈的動作所帶起的風,嘩然吹起滿地金黃與少女紫色的發。原本已經安靜落在地面的金色葉片,再次被吹卷至空中,然後飄悠着落滿了蓮沼的肩膀。

襲擊者蒙着面,握有苦無的手因爲竭盡全力而痙攣一般微微顫抖着——他顯然沒料到眼前貌似纖弱的少女有着如此大的力量,此刻的眼中滿溢着驚訝。

“請去阿鼻地獄見我。”她冷然說着,幹脆利落地将匕首刺入了對方的心口。灼熱的血液飛濺上她的面頰,她卻面無波瀾,眼神冰冷,恍若什麽都沒有發生。

襲擊者厚重的身軀仰倒在她的面前。

她垂下握着匕首的手,走回了斑的面前安靜跪坐下,帶着血痕的面孔微微低垂:“我回來了。”

斑嗅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

“有人來訪啊。”斑的手虛扶在了腰刀上。

他從容的話語剛落,四下裏便驟然出現六七名忍者。他們目标統一,從各個方向向宇智波斑發動攻擊。他們顯然是經過着意甄選的忍者,各個身手利落,速度與力量都相當可觀。

然而,面對宇智波斑,僅僅施以體術顯然不夠。

即使視力受阻,宇智波斑在這種境況下依舊遊刃有餘。他甚至無需将刀拔出鞘,僅僅以刀柄便格擋住了無數人的攻擊。肘擊、斜踢、借力……一番動作行雲流水,毫無多餘,以至于有了賞心悅目之感。

蓮沼十分淡定地跪坐在原地,連起身之意都沒有。她看着六名忍者一一倒在斑的腳邊,不由在内心感歎斑的強大——他不愧爲宇智波一族的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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