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黛西,看來你準備的差不多了。”
“這要謝謝貝恩哈特小姐,是她主動拿出自己的私藏,爲我的試拍大開方便之門。”
“你太客氣了,我沒做什麽。”
蘇菲·貝恩哈特擺手拒絕了李瀾的道謝,她隻是把劇本借給她看,一件不足挂齒的小事而已。
李瀾聳聳肩,不欲争執是誰的功勞,她看着站在辛西娅身旁的兩個男人,微微點頭示意。
辛西娅捕捉到她的動作,猛地一拍額頭,面露無奈和自責。
“瞧我的爛記性,差點忘了介紹你們認識。”
她指了指身穿黑色大衣、蓄着茂密胡須的男人,熱情的說道:“我們的導演兼制片人比爾·福特先生,雖然他外表兇悍,其實内心十分感性。”
話落,她的手指移向另一個男人,語氣也發生了明顯改變:“這位,名角影片公司的老闆,阿道夫·楚克爾。”
楚克爾混迹商場多年,人情世故再熟悉不過,更何況辛西娅壓根沒有心思掩飾她對他的不滿,習慣了拐彎抹角的交流方式,她的直來直往勾起了他久違的窘迫與尴尬。
最開始時,他還有精力和她的“奇思妙想”糾纏,後來他實在招架不住,摸索出一個絕妙方法,即把她的話當成耳邊風,他的世界終于恢複了清靜。
比如現在,辛西娅的語氣以及神情充斥着挑釁,他則像沒聽見一樣向前走了兩步,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名片遞給李瀾道:“赫本小姐,您的光臨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的消息,歡迎加入《城中愛》劇組。”
這是李瀾第一次與阿道夫·楚克爾見面,說實話,他的形象出乎她的意料。
辛西娅描述此人,使用的詞彙諸如刻薄、嚴肅、□□者之類,她理所當然受其影響從而把他的面孔尖銳化,甚至做好了負誤差準備。
可她沒想到,這次的判斷失誤足以和錢甯小姐的那次相提并論。
“楚克爾先生,您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
李瀾踟蹰一下,還是說出了心裏話:“您這幅好相貌栖身幕後……嗯,是電影界的重大損失。”
身爲一名演員,李瀾平日接觸的最多的就是帥哥美女,可阿道夫·楚克爾不同,他是一家電影公司的老闆,需要的是頭腦而不是顔值。
偏偏他長着一張明星的臉蛋,還坐擁百萬資産,你說氣不氣人!
“赫本小姐,你太客氣了。”
阿道夫·楚克爾含蓄一笑,謙虛的回應道。
辛西娅瞥了他一眼,看不慣他明明十分得意卻裝模作樣的虛僞行徑,暗自嘀咕起來。
“披着人皮的家夥……金玉其外……電影界少了一個諧星,是夠可惜的。”
衆人一緻裝作沒聽見她大發牢騷。
“哈哈哈,我常常勸他拍電影來着,既能給公司減少投入,又能産生廣告效應,一箭雙雕,可他硬是拒絕了這麽好的建議。”
先前一直沉默的比爾·福特也說話了,看來他對自己被拒絕一事至今難以釋懷。
楚克爾幽幽看了他一眼,他立馬噤聲,捂着嘴巴假裝剛才抱怨的話不是他說的。
“好了,有空再聊,赫本直接被我的汽車載到了攝影棚,手裏的行李還沒放呢,我們先去試拍看看效果,也好早點讓她休息,然後正式重啓電影的拍攝。”
辛西娅出聲打斷了幾人的談話,臉上罕見的流露出凝重的神情。
比爾·福特贊同的點點頭,他的身份注定了他是在場所有人中最關心此事的人,辛西娅的話正中他下懷。
“差不多到午飯時間了,我們完成試拍正好給赫本小姐設宴,歡迎她進組。”
李瀾沒有異議,其他人更沒有了,征求了蘇菲·貝恩哈特的意見,她把行李箱暫時寄存到她的化妝間。
寬敞的攝影棚内聚集了不少人,其實試拍并不需要所有演員參與,但是辛西娅有心澄清她與李瀾之間的流言蜚語,便沒有讓工作人員把看熱鬧的人趕出去。
攝影機已經做好準備,試拍進入十秒倒計時。
“十,九,八,七……三,二,一!”
黛西遠離了歡聲笑語的人群,她走到露天陽台,頹然的坐在藤椅上。
她那雙纖細柔嫩的少女手臂無力垂落,沒入淡紅色裙腰的褶皺裏;裝飾着講究發髻的玫瑰花仿佛對女主人的灰色心情感同身受,也在一瞬間失去了光澤。
“也許我誤會了,也許不是那樣呢?”
于是黛西又回想起她所目擊的一切。
黛西相信羅傑會像以前一樣邀請她跳壓軸舞,爲此她謝絕了五個青年,說她已經和别人約好了,然後她遇到了阿曼達。
與晚會開始前不同,此時阿曼達秀美的臉龐上流露出她十分熟悉的那種由于成功而産生的興奮神情。
黛西懂得那種感覺,懂得它的征候,并且在阿曼達身上看出來了。
“誰融化了她?是大家,還是一個人?”
黛西問自己,同時她盡量觀察着。
“不,不是大家,是一個人的崇拜,那個人……難道是他嗎?”
黛西嘴裏的“他”就是羅傑,她傾心愛慕的人。
每當阿曼達和他說話的時候,喜悅的光輝在她眼睛裏閃耀,幸福的微笑彎曲了她的嘴唇,即使她努力抑制自己不露出快樂的痕迹,但是這些痕迹卻自然而然地在她臉上表現出來。
“他怎樣呢?”
黛西望了望羅傑,心中充滿恐懼,因爲她在他身上看到了同樣的症候。
羅傑一向沉着堅定的态度和他臉上那種泰然自若的表情到哪裏去了呢?
他朝着阿曼達收斂了傲氣,好像要跪在她面前似的,他的眼睛裏隻有順從――一種黛西以前從未見過的神色。
黛西的心碎了。
比爾·福特高聲喊道,他按下攝影機的暫停鍵,朝場内演員比劃出一個“ok”的手勢。
辛西娅歡呼着跑到李瀾面前,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親愛的,你的表演太令我滿意了。”
李瀾十分艱難的把自己從辛西娅飽滿的胸脯中解救了出來,并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她提出的繼續擁抱的要求,快速走到了場外,爲自己遠離這是非之地松了口氣。
“萊默爾,你怎麽來了?”
李瀾一擡眼就見到了熟人,卡爾·萊默爾站在楚克爾身邊,看見她熱情的揮舞着手臂。
兩人約莫有半年沒見面,現在遇到了還真有不少話要聊,尤其萊默爾是爲了她過來的。
“我在羅斯福酒店訂了宴席,爲你洗塵接風。”
李瀾看了楚克爾一眼,這人好像有自己的計劃,她現在在他手底下工作,還是聽主人家的安排。
楚克爾對她微微點頭,笑道:“萊默爾先生和我說了,本來我打算請你吃飯的,現在他倒替我省了一筆錢,等比爾那邊弄好,我們一起去。”
比爾·福特聽到有人叫他名字,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看到李瀾,伸手示意她過來。
李瀾走過去,他給她重新放了一遍試拍的畫面,又指導兩句,大手一揮吩咐攝影棚内的人下工,明天早上六點準時開工。
羅斯福酒店距離攝影棚不遠,衆人商量一下,舍棄了汽車選擇步行過去。
本來還有一個人應該出席午宴,即電影男主角羅傑的扮演者羅伯特·泰勒,他今天有事,請假回了洛杉矶,直到現在李瀾還沒和他見上一面。
所以最後一起吃飯的,也就是李瀾認識的這幾個人。
用過一頓氣氛和諧的午餐,男人們約好去酒吧消遣,再加上一個辛西娅,李瀾和蘇菲·貝恩哈特則被叫來的汽車載到了劇組給演員們安排的酒店。
也許是李瀾和半島酒店有緣,拍《伯修利亞女王》的時候她住在這裏,這次電影拍攝她又住進了這家酒店。
和同行的貝恩哈特小姐告别後,李瀾拿出鑰匙打開了房間門,不出她所料,房間裏已經有人在等她,出乎他意料的是,除了布蘭徹和小a,竟然還有一個陌生男人在。
“赫本小姐,我是馬修,原洛克菲勒先生的助理,現在主管洛氏集團的好萊塢開發項目事宜。”
“我好像見過你?”
李瀾眨眨眼睛,不确定的問道。
馬修點頭,肯定的解答了她的疑惑:“在瑞吉酒店,您和老闆的第一次約會,當時我就坐在不遠處。”
李瀾立馬想起來了,随即她又感到絲絲尴尬,既然這位助理先生坐的那麽近,會不會聽到了她和阿爾弗雷德的羞恥談話?
“我過來是與赫本小姐見見面,老闆吩咐了,您在好萊塢期間有任何情況都可以找我解決,您還有什麽疑問嗎?”
馬修嚴肅地問道,他工作忙碌,如果不是見面對象是他未來的老闆娘,他早就派手下代替自己走一遭。
李瀾搖搖頭,她現在很好,有問題一定會去找他的,她可不是什麽矯情人。
“那好,您好好休息,我和小a出去了。”
馬修和保镖a向李瀾告别後,一起離開了房間。
兩人走後,一直在旁邊當花瓶的布蘭徹撲了過來,挽着她的手臂搖了搖。
“如果不是小a告訴我你去了攝影棚,我還以爲你被人擄走了呢。”
李瀾被她家助理的話逗笑了,拍拍她的腦袋無奈的說道:“我也沒法子,你要怪就怪辛西娅吧,她把車開的太快了。”
布蘭徹瞥瞥嘴,辛西娅最近成了她第二偶像,她怎麽可能埋怨自己的偶像。
李瀾哪裏不知道她的心思,有心取笑她兩句,可她一上午馬不停蹄的趕到了好萊塢,又完成了試拍,又吃飽喝足了,她現在隻想睡覺。
“幫我把行李箱整理一下,我實在堅持不住了,先去卧室睡一覺。”
布蘭徹聽到這話,一言未發直接把人推到了卧室,叫她馬上休息。
李瀾乖乖的在布蘭徹的監督下換好睡衣,在床上躺好,很快她就睡過去了。
布蘭徹輕手輕腳的給她蓋好被子,然後離開卧室整理行李去了。
與此同時,一家熱鬧的酒吧裏,不久前與李瀾分别的辛西娅等人正在談論她。
“怎麽樣?我讓劇組推遲等來的這個黛西,你們還滿意嗎?”
辛西娅看似在詢問,可語氣裏的自得,是任誰都能聽出來的。
比爾·福特十分捧場,連聲應合道:“不錯,這個黛西很不錯,比上一個好多了。”
“我想聽你的回答,我的選擇是不是對的,我問你是不是!”
辛西娅盯着她眼中的大□□者,借着酒勁,在他肩膀上用力捶了一拳,好似在出氣。
楚克爾懶得搭理這個撒酒瘋的女人,端了一杯酒走到了另一邊,與卡爾·萊默爾挨着,兩人聊起了有關電影方面的内容。
辛西娅沒有得到回答,也不知怎地趴在桌子上痛哭起來,類似的情況在酒吧太常見了,周圍的顧客見怪不怪,隻有比爾·福特手足無措的看着她不知道怎麽哄人。
其實就算他哄了也不一定管用,解鈴還需系鈴人,辛西娅之所以如此難過,完全是因爲她沒睡到阿道夫·楚克爾。
是的,相信你的眼睛,你沒看錯,辛西娅對楚克爾那麽大的怨氣,除了工作上的矛盾還有私人原因在。
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辛西娅立馬被楚克爾的臉迷得找不着東西南北,連自己是來找人吵架的初衷都忘記了。
她發揮女人本色,上前明裏暗裏的勾引他想與之春風一度,結果被楚克爾殘忍的拒絕了,他說――
“我哪裏老了,我就比他大一點點,沒人性的家夥,人面獸心……”
辛西娅滔滔不絕的罵道,可惜她喝醉了,别人隻能聽到她嘴裏含糊的嗚咽聲音。
楚克爾飲進杯裏的最後一點酒,走到辛西娅的身旁,在比爾·福特萬分感激的目光裏,把人抱起來離開了酒吧。
辛西娅已經陷入半昏半睡的狀态,身體感覺到溫暖,自發靠近了熱源。
楚克爾看了看懷裏安靜的女人,啧了一下舌,暗自可惜起來,他們的愛情觀背道相馳,她再好他也無法動心。
李瀾不知道這邊的愛恨糾葛,她睡過一覺,精力恢複大半,正和辛西娅在房間裏一人抱着一本書看。
辛西娅看的是她第一偶像的小說,她看的則是《城中愛》,畢竟要拍攝電影,還是多在上面下點功夫。
一下午和晚上就在安谧中過去,第二天早上,李瀾和蘇菲·貝恩哈特一起用過早餐後,來到了攝影棚。
經過昨天的試拍,劇組的大半人認可了新來的女二号扮演者的實力,看待李瀾的眼神明顯友好很多,就連之前一直被占用的化妝間,此時也被不知名的工作人員收拾的幹幹淨淨。
李瀾化過妝,穿上劇組依照她的尺寸重新準備的戲服,一切妥帖後走出了化妝間。
比爾·福特看到她眼前一亮,贊賞的說道:“活脫脫的黛西,赫本,你感覺怎麽樣?”
李瀾摸摸身上的衣服,同樣贊賞道:“質量很好,你們下功夫了。”
辛西娅正坐過來,聽見李瀾的話得意一笑,在她看來,誇衣服就是在誇她,畢竟是她極力要求不錯過任何細節,以最高水平對待。
辛西娅并不是一個人過來的,她身邊還跟着一個長相出衆的男人,雖未說明,李瀾已經隐隐約約猜到了他的身份。
“你好,赫本小姐,我是羅伯特·泰勒,在電影中扮演羅傑,昨天我有事沒和見面,十分抱歉。”
果然是男主角羅傑的扮演者。
李瀾肯定了心中的猜測,心情十分好的回應道:“你好,泰勒先生,請多多指教。”
羅伯特·泰勒有心與李瀾交流,在電影中兩人少不了感情糾葛戲,如果不相互了解等到了實際拍攝他怕雙方尴尬,ng耽誤了拍攝進程。
李瀾同樣有此想法。
可是沒有給他們交流的時間,比爾·福特在旁邊催促演員進場,兩人對視一眼,無奈改變了計劃。
索性,兩人默契不錯,第一個鏡頭沒有ng。
《城中愛》重啓拍攝當天,是在輕松中度過的,今天主要拍攝的是男女主和女二号的鏡頭,大家都是有天分的演員,很少犯低級錯誤,相互配合下順利完成了第一天的拍攝,連向來吝啬表情的楚克爾都給了他們一個肯定的笑臉。
《城中愛》的拍攝走上了正軌,日複一日的平靜下,如果不是有朋友們的嬉笑玩鬧,李瀾都以爲自己要成了隐居的老人,直到她看到了報紙。
如往常一般,李瀾結束了今天的拍攝工作,又拒絕了泰勒請她去喝酒的邀約,和貝恩哈特一起回了酒店。
路過前台的時候,她鬼使神差的從那裏拿了一份報紙,她平常是不愛看這些東西的,布蘭徹看到她拿回一份報紙還取笑了她好大一會兒。
李瀾把她趕出去買晚餐,自己則倒了半杯熱水,悠閑的坐在沙發上舉着報紙看了起來。
前兩頁沒什麽出奇的,不是前些天國會通過了什麽法案,就是某某某犯了法,對社會産生了惡劣影響,等翻到第三頁,李瀾蓦地坐直了身體。
“快訊,雙元帝國皇儲路德維希大公攜妻子特蕾莎訪問波斯尼亞。”
李瀾輕呼一口氣,她不知道該說這位皇儲是對自己有信心還是對他的國家有信心,波斯尼亞局勢動蕩,此時前去訪問莫不是将自己放入了危險中心。
或許,她應該說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李瀾被自己逗笑了,布蘭徹回來後見她這幅樣子知道她家上司又神遊去了,指揮侍應生把飯菜端到小餐廳,才過來把她叫醒。
兩人一邊吃飯,布蘭徹看着李瀾,好奇地問道:“你剛才又想什麽了?”
“沒什麽,隻是覺得世界最近不太平了。”
“不太平你還笑得出來?不應該祈禱世界太平嗎?”
布蘭徹隻覺得她這個上司越來越喪病了,常常想一些有的沒的、奇奇怪怪的東西。
原本布蘭徹以爲李瀾在開玩笑,可随着周圍的人越來越多的讨論世界局勢,以及報紙上随處可見的“某某地又發生了一起武裝沖突”,她才慢慢相信世界最近不太平了。
“會打仗嗎?流血死人?”
面對布蘭徹的擔憂,李瀾安撫性的摸摸她的腦袋。
“不會有事的,這場戰争離我們太遙遠了。”
第一次世界大戰,美國不僅沒事,還大發戰争财,一躍邁入頂尖強國之列。
如果這個世界的進程不出問題,她上一世從曆史課本上了解到的書面知識即将活生生的在她的千裏之外上演。
李瀾原本以爲自己是看客,卻沒想到一通電話瞬間改變了她的立場。
是阿爾弗雷德打的電話,他要遠赴歐洲,時間緊迫,隻好在電話裏和她告别。
李瀾怔怔的放下電話,難怪她覺得自己遺漏了某些信息,原來是她忘了阿爾弗雷德的身份,洛氏集團依靠軍火起家,即将到來的戰争,是美國的機會,也是集團的機會。
布蘭徹看着李瀾接了電話突然變了神色,關心的問道:“出什麽事了?”
李瀾臉上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嘴上卻連連說道:“沒事,沒事的,怎麽會有事呢。”
她心裏已經翻山倒海,愛人跑到戰亂之地,她怎麽能保持冷靜,可她又不能阻止他,她了解阿爾弗雷德,知道他的事業心有多重。
幸虧電影拍攝接近結尾,否則以李瀾的恍惚狀态,還不知道能不能承擔接下來的拍攝工作。
六月上旬,《城中愛》最後一個鏡頭拍攝完畢,在比爾·福特宣布電影殺青之後,留下布蘭徹應付衆人,李瀾坐上了返回紐約的火車。
洛克菲勒莊園一如既往地氣派,不同的是,李瀾走之前是冬季,莊園裏光秃秃的,而現在已經進入了夏天,莊園披上了一層綠衣。
“少爺那邊很好,他寄回來不少封信,我給你收好統一放到了書房。”
客廳裏,亨利管家安慰着失魂落魄的李瀾,心裏不由得疼惜起來。
當初阿爾弗雷德少爺和他說要帶人去歐洲時,他是勸了又勸,可他就是不聽,現在倒好,留下一大家子爲他擔心,尤其是赫本小姐,如今瘦的簡直不成人樣子。
不行,他必須寫信過去再勸勸少爺回來。
李瀾聽到有阿爾弗雷德的信,飯也沒吃直接蹬蹬蹬跑上了樓,亨利管家去敲門也沒開,直至傍晚才露面,此時她心情明顯放松許多。
亨利管家欣慰的笑笑,吩咐廚房給她準備了補湯,監督着她喝了下去。
“我必須找點事做。”
李瀾自言自語道,人隻要空閑就會想東想西,她現在就處于這種狀态。
可是距離康斯坦丁的電影開機還有半個多月,那麽短的時間,她就是想找點事做也找不到合适的。
好在阿比蓋爾聽說了她的情況,經常約她出去逛街、看電影、吃飯,一時間到幫她把低落心情恢複了大半。
接下來的一件事,則徹底把李瀾從渾渾噩噩中驚醒,她收到了一封信,信封上由華語寫着“李阮君親啓”。
要不要打開?
李瀾無法抉擇,她内心深處是有一絲害怕的,如果她打開了這封寄給李阮君的信,是不是意味着她要背負上某些東西。
最後,李瀾還是打開了信,因爲她想起了自己剛到這個世界上說過的話:她要過李瀾的人生,可是如果……如果有人隔着太平洋依然找到了李阮君,她信命。
信很短,也沒什麽有用内容,隻是一位名叫杏生的華國留學生約她見一面。
李瀾赴約了,在她選擇打開信的時候,就注定了不會後退。
見面地點定在唐人街一家茶館裏,李瀾之前沒來過這裏,還是找人問了路才在一條隐蔽的街道盡頭找到了這家茶館。
“李小姐不認識我實屬正常,但你應該認識我的姐姐,沈愛頤。”
李瀾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眉眼清秀的男子,他剛剛說什麽?
“你是愛頤的弟弟!怎麽可能,我見過他的照片,明明是一個強壯的男子,你弱不禁風的……”
沈杏生已經對别人的質疑習以爲常,他不在意的笑笑,開口解釋道:“你和我姐姐交好,應該知道我在美留學,前兩年生了一場重病,身子就衰敗下去,吃藥也不頂用。”
李瀾依然有些懷疑,不過仔細看此人與愛頤當時給她看的照片上的人五官相像,對他的說法信了大半。
“你找我有什麽事?若你有困難,本自同根,我一定幫助你,但是其他……”
沈杏生輕抿一口清茶,慢條斯理的說道:“你不好奇我怎麽找到你的?”
“我又不是遁入深山老林,我在美國做了電影演員,雖稱不上赫赫有名,也算小有成就,但凡有過去見過我的,到美國自然能認出我來。”
“不。”
沈杏生否決了李瀾的話,他從随身帶着的一個本子裏取出一張照片,放到她的面前。
“忘了和你說,我也是西點軍校畢業的。”
李瀾怔怔的看着照片,照片裏的人是她,更确切地說,是李阮君。
一個青澀的少女倚在梧桐樹下,臉上露出純淨的笑容,那樣的笑容,李瀾閉了閉眼,她再也找不回來了。
“是我大哥叫你來的。”
“他并不知道你還活着,是委員長叫我來的。”
鄭振澤?
李瀾盯着沈杏生,像是在檢查他有沒有說謊,很快她就放棄了,因爲她感覺出來了,面前這人确實沒有說謊。
“鄭叔叔還好嗎?”
沈杏生收回了照片,淡淡的回道:“還好,能堅持到華國統一的那一天。”
李瀾敏感的察覺到了他情緒上的變化,再一次問道:“你找我到底有什麽事?就爲了确定我是生是死?”
“委員長的目的确實那麽簡單,我卻不是。”
沈杏生直視着李瀾,把自己所爲何來緩緩道來。
民國政府與慶廷一南一北,自簽訂《上海條約》後,一直僵持到現在,鄭振擇有意宣戰,礙于慶朝背後的洋人勢力,隻好按耐不動,等待時機。
最近歐洲局勢越發動蕩,随時都有可能爆發一場大戰,慶朝背後的實力此時也自顧不暇,把大部分的注意轉回了歐洲。
“所以現在是最佳的革命時機。”
李瀾眨眨眼睛,不解的問道:“我已經離開了華國,你和我說這些有什麽用呢?”
沈杏生歎了一口氣,用一種叫李瀾分辨不出的眼神看着她,似是憐憫,似是無奈。
“鄭委員長在你遇難之後,一直沒有放棄尋找你的機會,在一次宴會上,他偶爾聽見兩個美國人聊起你的事,便激動地把我派了過來,想知道你是不是李阮君,過的好不好……想把你接回華國。”
“但是我知道你不會回去的,我來到美國已經有兩三個月了,對你的事也打聽的不少,知道你過得十分幸福。”
“按照委員長的意思,如果你過得好,我就不會出現打擾你的生活,可我還是出現了。”
沈杏生站起來,對李瀾深深鞠了一躬。
“今國家疲敝,惟南北統一方能救國強國,我之行亦爲此事,望君念及昔日情誼,略盡綿薄之力,助委員長成革命大業。”
李瀾沉默下來,沈杏生話裏的意思她不是不明白,但她不确定自己内心的想法。
“請給我一段時間考慮,我盡快給你答複。”
“那好,一周之内我都會在旅店。”
沈杏生拿出一支筆給李瀾寫了個地址,然後離開了茶館。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李瀾畢竟曾是李阮君
李瀾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中,她要不要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