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李瀾也屬于這種生物,但她始終不明白爲什麽有的女人不缺智商不少情商,她們還能擺出一副“我是把你當朋友才會說這些話”的嘴臉,明目張膽的向别人發動攻擊。
好氣哦,可是臉上還要保持微笑。
啓斯東電影公司在華爾道夫酒店舉行晚宴,一是慶功新電影的發行,同時犒勞那些辛辛苦苦從全國各地趕來紐約參加試映會的賓客們。
二是提供一個平台,參加這次試映會的,有電影從業人員,有新聞界的巨頭,有戲劇界的泰鬥,更有腰包鼓鼓的資本家,誰都不會排斥行業之間的合作,畢竟雙方共赢的結果是所有人喜聞樂見的。
所以,爲了更方便大家的交流,啓斯東十分貼心的把晚宴改成了自助形式。
燈火通明的宴會廳中,男士們舉着酒杯侃侃而談,女士們則衣香鬓影,時不時舉起小巧精緻的折扇遮住唇邊的笑意,眼波流轉,又是另一味風流姿态。
李瀾進入宴會廳後,和比較親近的幾位朋友打過招呼,便徑自拿盤子裝了兩三塊蛋糕和一點沙拉,然後端着一杯果汁躲到了角落處,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她想先填飽肚子再展開她的交際活動。
就在李瀾吃得開心的時候,兩個女孩走了過來,長相幾乎一模一樣,隻不過一個穿黑裙子,另一個穿白裙子。
李瀾以爲她們是疲于應對狂蜂浪蝶所以過來角落偷懶,畢竟美女加美女産生的效果不是簡單的一加一等于二,更何況是兩個雙胞胎美女,事實證明她想的太簡單了。
最開始的聊天内容非常正常,女孩們在一起能聊什麽,不就是衣服、珠寶、妝容、趣事、平時的愛好等等,再和諧再友好不過。
可是慢慢的李瀾察覺到了不對勁,這兩個女孩和她聊天時一直把話題往她身上繞,語氣裏的攻擊性也越來越強。
“赫本你太瘦了,很容易生病的,對你将來孕育孩子也有影響。”
勞資華國血統,天生骨架小不行嗎?
“赫本你妝容太淡了,我們可不能落到時尚後面。”
你們臉上那麽厚的白/粉,稍微一笑就全都抖落下來,這樣的時尚我可不敢要。
“赫本你穿的衣服好奇怪,我們沒在時裝店見過類似的樣式,不知道你從哪裏訂的,你該不會穿的不知道是從哪裏買的不入流衣服吧。”
“對啊對啊,你看看這奇怪的設計,你怎麽能穿出來,看見那位小姐了嗎?”
白裙子女孩指了指不遠處一位長相豔麗,身材妖娆的女人道:“她可是洛克菲勒先生的堂姐,你的不标準被她看到了她肯定會對你不滿意的。”
李瀾終于弄明白了這兩個女孩爲什麽針對他,原來是阿爾弗雷德引來的爛桃花啊,現在這兩朵桃花把火燒到她的身上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阿比蓋爾·杜邦感覺到這邊的不對勁走了過來,正好聽到她們的話,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們在說什麽,我怎麽會對赫本不滿意呢,她除了是我堂弟的女朋友,更是我親密的朋友。”
黑裙子女孩想說什麽,被她的姐妹拉住了。
“赫本,這件禮服穿到你的身上很好看,之前我一直擔心有不合适的地方。”
李瀾雙手輕壓裙褶,搖了搖頭道:“很合适,請代我向那位裁縫先生問好,他的作品實在是太讓人喜歡了。”
“什麽裁縫先生,你在說奧德裏奇·沃斯嗎?”
阿比蓋爾擺擺手,輕笑出聲:“他和爺爺是很好的朋友,把我們從小看到大,我們都很親近他,有機會我帶你去拜訪一下,自從沃斯知道你和他眼中的壞小子阿爾弗雷德在一起了,一直想見見你。”
那兩個女孩不知何時悄悄撤退了,奧德裏奇·沃斯可是紐約最好的最難請到的服裝設計師,她們哪還敢大言不慚的說他的衣服是次等貨。
“謝謝你幫我解圍。”
李瀾開口道謝,阿比蓋爾發話是對她最有利的,如果她自己和那兩個女孩争執起來,場面就難看了很多。
阿比蓋爾不在意的笑笑,眼前的女孩可是阿爾弗雷德十分在意的人,如果她不想和她那個堂弟出現間隙,有她在的場合,萬萬不能讓她受委屈。
除此之外,就像她先前說的,李瀾不僅是她堂弟的女朋友,更是她的朋友。
“我也沒做什麽。”
李瀾抿唇一笑,阿比蓋爾是沒做什麽出格的事,但對上流社會的那些姑娘來說,被落了面子還不能找回來就是最好的懲罰了。
“這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面吧。”
阿比蓋爾側過頭,一縷頭發調皮的落到她秀美的脖頸上,李瀾被那縷頭發吸引了注意力,聽到頭發主人的問話,晃了晃神才反應過來。
“是的,我們一直靠信件交流,過去我預想過和你見面的種種方式,沒有想到是在今天,還是在啓斯東的晚宴上。”
“我也沒想到,我計劃的是在午後一間安靜的咖啡館裏。”
阿比蓋爾附和道,她眼神放到不遠處的丈夫身上。
“今天過來,主要是尤金極力邀請我,其實我不太喜歡這種場合。”
李瀾深有感觸的點點頭,她和阿比蓋爾多次通信,算是了解她,一位特立獨行的女士,不像是杜邦家族那種貴族家庭培養出來的,但和她聊天,又能找到家族在她身上留下的特殊痕迹。
“肚子還餓嗎?”
阿比蓋爾說着看了看李瀾放在旁邊長桌上的盤子,上面還有一些蛋糕沒被吃完。
李瀾的臉騰得變紅了,和之前那兩個女孩相處沒什麽感覺,可被敬佩的女士看到她私下的一面,她心裏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已經吃飽了,你要吃嗎?”
李瀾被自己脫口而出的話驚到,臉更加羞紅。
阿比蓋爾被她逗笑了,拉着她的手臂道:“吃飽了就好,現在我領你去見一些人,别緊張,你早晚都要和他們打交道的。”
李瀾點點頭,随阿比蓋爾從旁邊經過的侍應生端着的酒盤中,拿了杯香槟離開了角落。
宴會廳中心往往是一場宴會最熱鬧的地方,這裏賓客三五成群聚集,談論着他們感興趣的話題。
阿比蓋爾把李瀾領進一個小團體中,碰巧裏面有她的熟人伯拉斯科夫人琳達·惠曼,她看到李瀾過來熱情的朝她打招呼。
琳達·惠曼性格平和,李瀾來紐約表演的時候,日子雖短卻和她結下深厚的友誼,她知道李瀾很少參加這種宴會,十分貼心的把她鄭重介紹給了其他女士。
阿比蓋爾在旁,詫異的發現她這位堂弟妹以令人驚訝的速度融入這幫貴婦的談話中,秀眉一挑,默默地功成身退了。
李瀾則感覺和這幫眼高于頂的女人們交流起來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困難,隻需要不惹人懷疑的把話題轉到有利于她的角度上來,然後提出鮮明而不出格的見解,比如現在:
“我很喜歡路易·朗,最近他的書十分暢銷,每一本我都看了,确實不錯,但我心中最喜歡的作家還是辛西娅,她的《城中愛》我看了好多遍。”
這裏的談話就存在一個小小的技巧,美國上流社會對辛西娅的評價普遍偏低,但她的書卻是很多女孩和夫人們的枕邊讀物,面前和她交談的女士耳朵上帶着鎏金玫瑰耳墜,一看就知道她是《城中愛》裏女主角阿曼達的粉絲。
果不其然,這位女士聽到李瀾也喜歡辛西娅,态度明顯更加熱情了。
李瀾和衆人聊天越發遊刃有餘,漸漸成爲這個小團體的中心,其他人都很認真的聽她講話。
“赫本,好久不見。”
康斯坦丁從另一群人的讨論中脫身而出,向這邊走來,身邊跟着馬克·泰勒。
“赫本小姐,我是馬克·泰勒,白天的試映會比較匆忙,也沒有時間招待你,”
馬克·泰勒歉意一笑,行了一個中世紀騎士禮,幽默的說道:“赫本小姐本人比康斯坦丁話語裏的形容更加出色。”
“讓你見笑了,今天看了泰勒先生導演的電影,那才叫真正的出色。”
馬克·泰勒聽到李瀾主動提起他的電影,先是一愣,然後感興趣的問道:“不知道赫本小姐有何見教?”
“斯特林是我的朋友,我們都是舞台劇出身,他身上的問題我再清楚不過,試映會結束後我們聊天,他說你大抵是不滿意他的表現的,我也感覺到了。”
李瀾平靜的講述道,沒有避諱和主演的關系。
“既然赫本小姐提到了我也不隐瞞,我對查理·斯特林的表演确實失望,尤其他身上的舞台劇氣質太突出了。”
“從觀衆角度,他的表演十分有特色,‘懷特先生’這個倒黴鬼形象活靈活現。”
特色?
馬克·泰勒若有所思,看來他有必要研究一下,他習慣從導演角度看待查理·斯特林的表演,但觀衆的想法才是他追求的,他可不是什麽一心追求藝術的慈善家。
“這些隻是我個人的不成熟建議,如有冒犯,請泰勒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馬克·泰勒面部表情柔和,明顯沒有被冒犯的意思,反而看得出來他心情不錯。
“你們在聊什麽?”
一個瘦削的男人走了過來,馬克·泰勒很熟絡的和他打招呼,向李瀾介紹道:“赫本小姐,這是康德·納斯特,做出版生意的。”
“很榮幸認識您,赫本小姐,我看過你的舞台劇,後來知道你去拍電影還失落了很長一段時間。”
康德·納斯特風度翩翩,舉手投足間有種不同于常人的儒雅,這在西方人中是很少見的。
“您過獎了。”
李瀾和這位納斯特先生聊得十分開心,這位先生竟然對華國文化有所涉及,還能用簡單的華語和她對話。
不過,康德·納斯特一直用一種李瀾形容不出來的目光打量她,但是她并沒有感覺到他的惡意。
等到晚宴結束,李瀾坐上亨利管家派來接她的車,然後在車廂内看見她的經濟人時,才明白了事情的緣由。
科林·莫裏斯在來紐約前提起過他正和一家雜志接洽合作事宜,康德·納斯特正是這家雜志的出版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