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巨大的郵輪行駛在海面上,船首螺旋槳高速運轉帶起層層白浪,水珠四處噴濺,在晚霞的映染下神奇的變成了桔紅色。
船上燈火輝煌,遠遠望去,每一個窗口都像是一顆閃亮的珍珠。
這就是泰坦尼克号,世上最大最豪華的郵輪,上帝也無法使之沉沒。
威爾遜船長命令瞭望員仔細觀察海面,這段時間他接到附近很多船隻發來的冰情通報,今年是暖冬,冰山比往年向南漂得更遠。
“船長,有情況!”
聽到瞭望員急促的呼叫,威爾遜跑過來,緊張地問道:“怎麽了?是冰山嗎?多大的體積?距離呢?”
“不,船長,有人需要援救!”
威爾遜愣了一下,舉起瞭望員遞過來的望遠鏡向外望去,隻見郵輪左前方的海面上漂浮着一塊木闆,木闆上面好像趴着一團……一個女人!
“趕快放救生艇,船員救人,願上帝保佑那位女士!”
這位船長口中需要上帝保佑的女士,之前乘坐的輪船意外觸礁沉沒,她抱着一塊不知道從哪裏漂來的木闆幸運地活了下來,并且搞清楚了自己是誰。
她是地球二十一世紀的李瀾,殺死最後一個害死好友的畜牲,把一切安排妥當後,她選擇了死亡。
然後她穿越了,準确的說應該是她重生了。
她還是這個世界的李阮君,1893年出生在上海公共租界區北浙江路162号。
父親是美國監理會遣華教士兼醫師愛德華·布裏斯,母親李衡哲是鄉紳的女兒,于聖瑪利亞女校就學,兩人在教堂做禮拜時認識,漸漸産生感情結爲夫妻,再後來就有了她。
南方鬧革命的那一年,也就是1907年,愛德華志願加入國際援華醫療隊,槍林彈雨中人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他卻爲掩護一位病人死在戰場上,與心愛的妻女天人永隔。
李衡哲強忍愛人罹難之痛,年幼的女兒還需要照顧,盡管如此,她的身體還是如被抽去生命力的花朵般迅速衰敗下去。
愛德華離開的第二年,李衡哲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臨終前她苦苦思慮女兒的去處。
她和父親因爲婚姻大事不歡而散,那個頑固的老人不能接受他的女兒擅作主張,嫁給一個“吃生肉的黃毛妖怪”,登報發表了與她解除父女關系的聲明。
十多年過去,不知道父親能否看在以往的父女情份上收留他這個可憐的外孫女。
猶豫再三,李衡哲還是給父親拍了一封電報,沒想到電報發出去不久,她便爲女兒找到了更好的歸宿。
愛德華當年舍身相救的病人,不是普通的病人。
鄭振澤,北伐革命軍總司令,革命勝利後任華夏民主共和國國防委員會委員長,他一直有派遣人手在暗地裏保護和幫助李衡哲母女。
鄭振澤對恩人/妻子的病情也非常關注,可惜李衡哲病在心頭,無藥石可醫。
他在李衡哲病床前起誓,她的女兒将會衣食無憂,接受良好的教育,決定自己的婚姻……
鄭家,就是李阮君一輩子的靠山!
處理好母親的後事,從上海到南京,十五歲的李阮君由鄭振澤親自領着進了鄭家。
鄭家的根就在南京,華夏民國成立後,南京設國民政府,鄭家的勢力更加龐大,鄭、沈、宋、李,名爲南方四大家,實則鄭家一枝獨秀。
鄭振澤兒女衆多,李阮君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女兒”卻是最特殊的,鄭委員長多次在重要場合介紹她道:“諸君,這是我最寶貝的女兒,鄭家大小姐李阮君。”
“鄭家大小姐李阮君”這個名号越來越響亮,由南至北,甚至傳入慶朝皇族貴胄耳中。
李阮君在鄭家稱得上如魚得水,她衣食無憂,吃的用的全是府裏最好的,鄭振澤得了什麽新奇玩意兒也都送到她的屋裏來;
她接受良好的教育,讀的是南京最好的女子學校;
她經史皆通,才華橫溢,《鳳藻報》多次刊表她的詩文,衆人追捧……一切都順順利利的,唯獨在愛情上她栽了跟頭,以至于後來賠上了寶貴的性命。
1910年秋,鄭家長子紹棠留美歸國。
李阮君是在晚宴前見到鄭紹棠的,他正在給弟弟妹妹們分發禮物,看到她走進來,溫和而不失親近的招呼道:“阮君,我是大哥。”
“大哥好。”
李阮君略帶些拘謹的叫了一聲,見鄭紹棠笑着答應,她放下心來恢複活潑的性子追問:“大哥,我的禮物呢?”
鄭紹棠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在她眼前晃了晃又高高舉起,眼裏帶些促狹。
“給我們家阮君準備的禮物,自然是最特别的,你不向大哥說幾句好話可沒那麽容易拿到它。”
李阮君一邊做出示弱的動作,一邊趁他不注意,踮腳把盒子搶了過來。
她滿懷期待的拆開禮物,驚奇的發現裏面竟然裝着一小瓶黃酒,隻是聞着怎麽有股脂粉味道?
鄭紹棠看出衆人的疑惑,自得的介紹道:“這是我托人專門從法蘭西帶回來的可可牌香水,可可女士在國外上流社會非常受追捧,她的香水全世界沒有幾瓶,在我們華國更是獨一無二。”
“阮君,這禮物夠特别吧。”
相信這世上沒有哪個女孩能拒絕得了一句“獨一無二”。
李阮君瞄見不遠處那幾位平素跟她不太對付的鄭家小姐露出羨慕嫉妒的眼神,對這瓶香水以及送香水的人更有好感了。
“我很喜歡,謝謝大哥。”
少不更事,李阮君覺得鄭家大哥溫文爾雅,尤其笑起來和她養得那兩隻小兔子一樣可愛,不免讓人親近。
可是,她當時怎麽就忘了狼窩裏怎麽可能生出一隻兔子來。
鄭紹棠留任南京政府,回鄭宅次數一多,與李阮君的感情越來越好。
那一天,鄭紹棠在她院子前站了許久,哀求道:“阮君,你幫幫我。”
鄭振澤領導的北伐革命軍原本可以一鼓作氣推翻慶朝統治,沒想到光宣帝求了國外勢力幫助,雙方久持不下,經過一段時間的交涉,決定簽署《上海條約》。
以長江爲界,華國一分爲二,南方歸屬革命軍,北方依然由慶朝統治。
繼續國民革命,完成統一大業,是南北百姓之心聲,更是鄭家未竟的責任。
鄭紹棠當年選擇進入西點軍校學習,自然是想幹出一番事業來,他身爲長子在外人看來最有可能繼承父業,但他心裏清楚,父親一日沒有表明态度,他一日不能松懈,家裏還有好幾位弟弟等着他犯錯。
鄭紹棠需要一把匕首,而現在他找到了最合适的那一把。
李阮君離開南京的前一天,鄭振澤把她叫進書房,他反常的多吸了幾支煙。
李阮君算是了解他,知道這個人此時心情不佳,擔憂的問道:“鄭叔叔,出什麽事了嗎?”
鄭振澤盯着她,面色陰沉。
“你真的決定回上海?”
李阮君點點頭,她向來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目光飄移,最後落到他後面的博古架上。
鄭振澤沒再說什麽,他拉開書桌抽屜,拿出一把鑰匙交給她,擺擺手讓她離開。
李阮君驚喜的看着手裏的鑰匙,這是她家的鑰匙,她以爲上海的那套房子早就賣出去了。
走出書房的時候,李阮君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一眼,鄭振澤又吸起了煙,她想開口叫他别吸煙了,對身體不好,張張嘴又很快閉上了。
她轉身離開,心想鄭家那麽多人,她操個什麽心呢。
闊别兩年,上海沒發生太大變化,隻是更加新潮了,商店玻璃上貼着酥胸半露的女人的畫報,行人也見怪不怪。
李阮君身份不凡,她又年輕貌美出手闊綽,很快成爲滬上有名的交際花,上流宴會往往能看到她的身影。
她也常常在家裏舉辦沙龍,邀請那些社會名媛、青年才俊或者上海灘的紅人前來聊天跳舞,一時間成爲風尚,時人戲稱爲“162号客廳”。
左右逢源,四面玲珑。
兩年間,她爲鄭紹棠收集了無數情報,幫助他成爲名副其實的鄭少将,她得到了什麽?
呵,一封叫她去美國的信。
報紙上鋪天蓋地的鄭家長子和宋家大小姐即将訂婚的消息,他這時候送來信,是怕她糾纏嗎?
不,鄭紹棠了解她,知道她會乖乖去美國。
李阮君随着慶朝派去西方留學的學生離開華國,沒想到輪船半途失事,全員遇難,她卻稀裏糊塗的到了一個女人的肚子裏。
可能冥冥中自有天意,李阮君出生時前塵盡忘,重新開始人生。
而現在,李瀾回到這個世界,一切都記起來了。
前世今生,終究是二十七年的人生經曆占據優勢,李瀾還是李瀾。
對她是李阮君時遇到的那些事,李瀾也隻能歎口氣,畢竟她不是她,無法感同身受,她要去過李瀾的人生,至于李阮君的那些遺憾,随緣吧。
fg已立,李瀾在茫茫大海上幸運地遇到一艘豪華郵輪,她還沒來得及向救她的船員道謝,一位大胡子熱情地說道:“titanic!”
李瀾徹底暈了過去,泰坦尼克号不是走大西洋航線嗎?她現在下船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