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上午,一隻野鹿從谷口林中走出,到河邊從容的飲着水。忽然耳朵一動,警惕擡起頭來看向谷外,野鹿眼中露出了驚慌之色,尾巴一擺,急急奔回林中。
随即便聽粗野的叫喊聲響起,片刻之後,就見大群手持兇器的肮髒人類,趕着驢馬嚎叫着出現在谷口,谷中靜谧祥和的氣氛頓時被打破。
隻見這夥人類狼奔豸突般竄進谷來,還要向前奔跑,卻被兩個騎馬的頭領喝止,于是都在河邊停了下來,趴到水中大口大口的喝水。
兩個頭領在馬上東張西望了一會,其中一個對身邊的同伴低聲說了一句,便打馬而去,消失在了前方的樹林中。
不一會,又見他從林子返回,對着山上指點了一番,二人便帶着人馬離開河邊轉向而去。他們在山腳下走了一段,尋到一條上山的小路,全夥人猶豫了一下,就推着車輛往山上爬去。
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見到一塊平地,還有一座廢棄的道觀。兩個頭領在四周和道觀裏查看了一番,點點頭,便指揮衆人紮營。
卻說這夥人上山之後,過了半日,又有更多的人馬湧進谷來。這次的來人隊伍龐大,車馬衆多,卻沒有往山上去,而是沿着小河一直行進。
隊伍穿過一片小樹林,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塊開闊地,樹木稀疏,怪石成堆,遠處的河灘上隐隐還有水汽升騰。
大隊人馬剛到林外,就見石頭後面走出了十幾個男女,高聲呼叫,快步迎了上來。雙方見面都很高興,興奮拍打着對方。
互相打了聲招呼,一群人都來到一個騎馬的漢子面前,躬身施禮,齊呼‘東主’。
一個年輕女人欣喜的說道:“東主,你們總算趕到了!我們等得好焦急。”
那騎馬漢子正是楊相。
“哈哈哈。”楊相下了馬,對那女人笑道:“金定,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女人卻是王金定,她笑道:“沒甚辛苦,劉先生和張小娘子才真正辛苦。”
“張小娘子?”楊相不記得護士中間有這個人。
王金定解釋道:“張小娘子便是劉先生的外甥女,她也擅醫外傷,這些時日一直在這裏幫傷員療傷。”
“哦,原來是她。”楊相這才想起來,劉長餘曾提起過,忙問道:“那位張小娘子是哪個?快快給我引見,我要好好謝她。”
王金定道:“她喜清靜,一直在山上獨自居住,明日會下來查看傷員,東主就可以見到她了。”
“這樣啊。”楊相嘴裏應着,心中卻道:“一個年輕女人獨自住在山上,難道不怕出事?”
心裏想着,對王金定一揮手道:“你們在前引路。”
隊伍走進亂石堆,左拐右拐,走出一裏地,隻見是一大片石頭地面,約有一畝大小,周圍搭着幾頂帳篷,帳篷外支着鍋竈。
楊相看到石頭地面中間冒着水氣,過去一看,原來是一汪兩丈方圓的溫泉,水面蒸汽氤氲,中間滾動着一股熱流。
他把手伸進水裏感受了一下,水溫微微發燙,自語道:“原來是個地熱泉啊!難道溫泉水能夠消毒?好像沒這種說法吧?”
這時就聽身後有人說道:“楊指揮說的沒錯,這溫泉水的确可以解毒,我正是靠着這水,才救活了那些傷口發膿的重傷員。”
楊相扭頭一看,劉長餘不知什麽時候到了身後。
他站起身來,擦了擦手說道:“這裏果然如先生所說,乃靈氣充沛之地。”
劉長餘道:“此溫泉乃藥泉,十分珍貴。我們人太多,還是離它遠一點紮營爲好,免得人獸穢物污了泉水。”
楊相點頭道:“正應如此。”
二人走下石台,楊相下令到河邊紮營,除了郎中和護士之外,任何人都不得到溫泉邊上來。
衆人又走了一段路,到河邊解開牲口,卸下物資,開始忙碌起來。
楊相在人群中間巡視了一遭,見衆頭目把紮營事務安排的井井有條,也不再多費神。
他和鯉魚谷裏的傷員護士交談了一會,見天色還早,便帶着張憲爬上一座山峰,俯覽谷裏的地勢。
這鯉魚谷地形狹長,長約十裏,中間最寬處不到三裏,兩頭窄窄的出口隻有幾丈寬,一頭谷外的河水散成扇形,整個谷地形狀恰似一條鯉魚。
站在他這個位置,還可以看到對面山腰上有一座建築,建築附近的有一群黑色螞蟻在爬動。衆多螞蟻來來往往,張開了一小片一小片的樹葉,燃起一縷縷煙火。
楊相知道那就是李忠一夥逃賊,嘴角不由泛起了笑容,扭頭對張憲說道:“你看到他們了嗎?比我們早來半天,直到現在連帳篷都沒有搭起來。”
張憲看着對面笑道:“他們不過是群土賊,哪裏見過帳篷?當然不會搭了。東主其實不用送帳篷給他們,讓他們砍樹搭棚子反而更快。”
“哈哈哈。”楊相笑了笑,看到前方更高處的懸崖上孤零零生着一顆大松樹,便道:“我們去那樹下歇歇。”
二人爬上懸崖,赫然看到樹下竟然立着一個道士,都驚訝不已。
隻見那道士身穿青色道袍,頭上挽着高髻,手裏拿把小鏟,背對他們站着懸崖邊上。一陣山風吹來,衣衫随風而動,瘦小的身子仿佛随時會被風吹走一樣。
見這道士風姿飄逸,仿若世外仙人一樣,楊相和張憲都看呆了,半天才回過神來,開口問道:“呃……這位道長,你是?”
“你是楊将軍吧。”那道士轉過身來說了一聲,聲音如銀鈴般清脆
楊相聽到聲音,又是一呆,再看那道士容貌,竟然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
“啊!”二人都不由叫了一聲。
張憲驚訝道:“你、你是個女孩兒!”
“呵呵呵。”那少女臉色平靜的笑了笑,走到樹下,大大方方的看着楊相,又問道:“可是楊将軍當面?”
楊相被一個年幼的少女目不轉睛的看着,感覺很是古怪,不敢輕視與她,忙應道:“鄙人楊五,不過一廂兵指揮使,不敢稱将軍。敢問道長是?”
少女淡然笑道:“我不是道士,隻是好作道士打扮而已。”
她向楊相微微點頭,說道:“民女張芊,乃将軍營中劉長餘郎中的甥女,最近一直在鯉魚谷照顧受傷官兵。”
“原來你就是張小娘子!”楊相又驚又喜,忙施禮道:“小娘子救活了我十幾位兄弟的性命,楊某感激不盡。”
那張小娘子說道:“小娘子之稱乃是熟人戲言,将軍稱呼我張芊即可。”
楊相道:“直呼人名姓太過無禮,既然你不想被人呼做小娘子,我就叫你張家小妹吧。”
那張小娘子聽到這話,一下不能淡定了,臉色微紅,神情扭捏,好似很尴尬一樣,呼吸略急促的說道:“将軍還是叫我張芊吧。”
她說完,立刻背起樹下的背簍,道了聲‘先走一步’,頭也不回的往山下而去。
“怎麽回事?”楊相莫名其妙,不知自己那句話冒犯她了,讓她态度忽變。
站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歎了一句:“女孩的心思大叔你别猜。”帶着張憲也跟在後面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