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把傷員都擡進去,桃花村的村醫也到了,原來是劉太公的本家兄弟。二人一起進去逐個慰問傷員,查看傷情。
他們這一路忙着逃命作戰,傷員沒有得到像樣的醫治,隻是草草包紮止血而已。一番折騰下來,十幾個重傷員都已奄奄一息了。
楊相看着裹着血布,慘叫、呻吟或昏迷的傷員,心中不忍,低聲問那叫劉長餘老村醫道:“先生看他們還能救回來嗎?”
劉村醫歎道:“這種傷勢能活下來十之一二就不錯了。”
楊相急道:“還請老先生盡力救治,我會重重酬謝!”
劉村醫搖頭道:“我隻是個會治外傷的鄉村土醫而已,沒有妙手回春之術,隻能盡力。能不能救回來,那得看他們的命夠不夠硬了。”
“不過他們運氣,我剛配制了一包金瘡藥。我這金瘡藥是祖傳的秘方,藥材難尋,老夫醫術不高,給人治傷全靠這種藥。”他笑了笑,在一個傷員身邊放下藥簍,開始拆布上藥。
楊相心情沉重,默不作聲的站在一邊看他治傷。
隻見那老村醫先讓人燒了幾盆滾水,放入青鹽化開,在碗裏晾溫。再命人按住傷員,拆開裹布後,用小塊幹淨的棉布沾着鹽水清洗傷口,其間不斷的換水換布。
在傷員驚天動地的嚎叫聲中,劉村醫不動聲色的清理完傷口,再撒上藥粉。
就在楊相以爲治療完成的時候,沒想到那劉村醫又從一個小布包裏取出一根大針和一卷棕色的線來縫傷口。
楊相從沒見過這個時代的郎中縫傷口,還以爲沒有這種技術呢,驚訝道:“老先生,縫傷之術也是你祖傳嗎?”
老村醫搖頭笑道:“不是祖傳,我華夏早就有縫傷術了,做郎中的也都知道。縫傷口有利有弊,縫上的傷口容易愈合,不過傷口一旦化膿,膿液就會包在肉裏,使傷情惡化,緻死甚多,所以很少有人用。”
“但老夫發現隻要用羊腸制線,把傷口清理幹淨,不使接觸污物,再大量服用清毒藥物,化膿之狀便會緩解很多,因此一直都用此術治療外傷。”
“厲害!”楊相對這個老頭佩服之極:“除了沒有輸液,沒有抗生素之外,他處理外傷方式已經和後世沒什麽兩樣了!”
在旁邊看了一會,見這位劉村醫手段高明,楊相放下心來。
向他緻謝一番,出了帳篷,叫來楊保吩咐道:“你去找二十個女人來,組建一個護士隊,以後不用幹别的,專門照顧傷員。”
“這……恐怕她們和家人都不情願。”楊保爲難道。
“哦,男女授受不親啊!”楊相這才想起來這個時代的男女關系很保守,沉思道:“給她們說,現在缺人手,暫時先做着,再付報酬給她們。”
“也好。”
“還有。”楊相指着帳篷裏又囑咐道:“這位老先生極擅醫治金瘡,你和他多熱絡熱絡,看能不能讓他入夥。那些做護士的女人,也讓她們跟老先生多學點醫術,不要隻知幹粗活。”
“知道了。少東家還有什麽事嗎?”
“暫時沒有了。你也累了,忙完就去休息吧。”
楊相回到營地巡視,衆人已經住下,正在做飯。空地上架起了十幾口大鍋,一道道炊煙升起,鍋裏冒着白氣,每口鍋旁都排着長隊。
等了一會,粥熬好了,衆人領到一碗粥,幾口喝幹,把碗舔幹淨,高舉飯碗伸個懶腰,便都去帳篷裏安歇了。
楊相也端着碗蹲在磨盤上吃粥,看到幾個頭目都已吃完,便把他們都叫了過來商議防禦巡哨之事。。
大夥正議論時,就見那劉村醫從重傷員帳篷裏出來,身後還跟着一群捧着療傷工具的女人,直朝場中走來。
楊相急忙迎上去詢問,劉村醫道:“将軍,重傷員的傷我已經處理好了,現在來爲輕傷員上藥。”
“好,多謝老先生了。”楊相對他十分客氣,立刻召來莊客,讓他們等候醫治。
老村醫檢視了一遍,見衆人個個帶傷,沒幾個體膚完好的,感歎道:“像你們這麽拼命的官兵,老夫活了幾十年,還是第一次見到。能練就如此精兵,黃都監真是個名将啊!”
楊相和衆手下都無言以對,怕露了口風,忙道:“受傷人還很多,老先生請快快醫治吧。”
“好。能爲這些精忠之士療傷,是老夫的榮幸。”老村醫一撸袖子,随手拉過一個漢子來,剝了衣裳看清傷口便要動手。
隻見那利刃臨頭都不眨眼的漢子,面對郎中擺出的一堆工具,竟然像一個将要被惡徒奸`污的女人一樣,雙臂緊抱在胸前,身子微微顫抖,一臉懼色。
“哈哈哈哈!”圍觀之人不論男女老少都哄笑起來。
那漢子臉一紅,強自鎮定,結果被一碰傷口,立刻‘嗷嗷’叫了起來,躲着身子不讓再碰。
衆人更笑的不行,牛贲見狀怒了,走過來一把将那漢推到一邊,解開衣服亮出胸前傷口說道:“懦夫,滾開!看你爺爺的。”
“來吧,動手吧!”他滿不在乎的對劉村醫說道。
“呵呵。”劉村醫笑了笑,把沾了鹽水的棉布按到了他的傷口上。
“噗!”牛贲一下噴了出來,眼珠子凸出半寸高。
他咬牙忍着,一張黑臉憋成了紫色,好不容易堅持到傷口清洗完,正要炫耀一番時,又被一針紮到肉裏。
“嗷!”牛贲終于忍不住了,像被電擊了一樣,肉上帶着針線一蹦子跳開,捂住胸口不讓再縫了。
“哇哈哈哈哈!”圍觀的都笑倒在地上。
楊相看他這副慫樣,臉沉了下來,牛贲見楊相不高興,忙解釋道:“東主,不是……我以前也治過傷,可從沒見過像他這樣治傷的,純粹是折磨人嘛!他這樣治法,哪個受得了?”
“劉老先生的法子雖然痛,但是不會化膿惡化,愈合的更快。”楊相怒道。
他見衆人都不信,大怒,一步踏上磨盤站好,大喝一聲:“我先來。要是我楊相叫上一聲,你們都可以不用縫針!”
圍觀群衆都聽愣了。
楊相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衣服滿是破洞,血液都結成了一層黑色的硬殼,模樣很是慘烈。
他伸手解開腰帶,一拉衣襟,竟然拉不開,使勁一撕,忽然一陣劇痛襲來,急忙住手。再一看時,大股鮮血從衣服下流了出來。原來傷口已經和布料粘在一起了!
“不要硬扯!”老村醫忙過來按住他流血的傷口。
“拿熱水來。”他叫護士拿來濕棉布,把楊相身上衣服沾水浸軟了,這才慢慢往開撕衣服,撕不掉的地方就用剪刀剪開。
楊相忍痛站立着,等老村醫把他身上衣服剝完,渾身上下隻剩一條被剪的破爛不堪的短褲。
圍觀衆人看到他的模樣,都倒吸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