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
楊相分析道:“這裏離青州城很近,雖然城裏一時調不出兵力來追殺,但是禁軍卻在附近的清風山剿匪。禁軍精銳,隻要撥出兩三百人出來,我們就難以應付。”
他鼓勵衆人道:“我知道大夥都累了,再鼓一把勁,前行五十裏,等我們進了大山就徹底安全了!”
好在一幫人在赤松林裏休息了大半天,體力都不錯,沒人有怨言。
稍微吃了點幹糧,人馬車輛再次動了起來,連夜而去,身後留下隻剩一堆暗紅色灰燼的瓦罐寺。
行到大路上,曹正過來問道:“哥哥,這裏有兩條路,要往哪裏去?繼續往南還是回頭沿着來路向西南走?”
“往南便是清風山一帶,會碰到禁軍,自然是回頭走我們的預定路線。”楊相說道。
曹正正要指揮車隊上西邊的路,卻聽身後一個聲音說道:“不能走西邊!”
楊相聞聲看過去,就見梅九蓬頭垢面的坐在一輛驢車上,說話的正是他。
“梅押司,你想通了?”楊相笑道。
“我不是什麽押司了。”梅九面無表情道。
“那梅……梅先生爲何說不能走西邊之路?”
“西邊不但路遠,沿途經過的村鎮也多,容易暴露行蹤。而且官府也一定能猜中我們走西邊,追兵肯定會沿着這條路追過來。”
楊相态度嚴肅起來,拱手問道:“以梅先生之意,該怎麽走?”
“望南走!”
“先生不知南邊有禁軍大軍嗎?”
梅九從車上爬下來,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道:“往南走不遠,有條西去的小路,這條路穿過魯山,直達沂州境内,可以走這條路。”
楊相看着他畫的彎彎曲曲的道路,疑道:“我們車馬衆多,山間小路怕是無法通行。”
梅九扔了樹枝,拍拍手道:“這條路雖然崎岖,但是通行車輛絕沒問題,之所以行人稀少,是路上山賊衆多的原因。”
“山賊多是弊也是利,他會劫殺我們,也可以替我們阻擋追兵,不過隻要進了山,官兵就再也無法追擊了。能不能穿過大山,就看你楊相有沒有本事打通山賊阻斷的道路。”
楊相猶豫了,看着其他幾個頭目,向他們征求意見:“你們的意思呢?”
史進道:“我也和山賊結交過,他們講究綠林規矩,應該能讓我們過去。”
鄒淵叫道:“我們叔侄就是山賊,平日見到同類,從來都樂于結交而不是刁難。”
鄒潤也叫道:“他們是賊,我們也是賊,山賊怎會爲難反賊呢?”
時遷卻不贊同他們的說法:“賊與賊不一樣,不是每夥山賊都講規矩,也有很多無恥下作之徒。”
丘小乙也道:“山賊本就是打家劫舍爲生,不劫同道的少,黑吃黑的多。”
衆人意見不一,楊相沉思一會,下了決心道:“就走梅先生說的小路,大不了打過去,山賊總比官兵好對付!”
隊伍踏上南邊的道路,行了半個時辰,轉到一條小路,再走十多裏地,便進入了茫茫大山之中。
此爲魯山中部,山川險峻,道路難行,一條小路如細線般纏繞在亂山之中。路面雖然不甚破敗,但是載着重物的車馬依然行走艱難。
衆人在黑暗中趕路,小孩和女人舉着火把在路邊照明引路,能動彈的男人全都在拉驢推車。行進速度非常緩慢,一直走到東方發白時,才走了不過三十多裏地,人和牲`口都疲憊不堪。
“官兵一時也追不上來,讓大夥休息吧。”楊相也推了一晚上的車,累的腿腳發軟。
衆人聽到他的命令,都松了一口氣,正要原地坐下,就見前方探路的時遷奔了回來,喜滋滋的說道:“前方不到一裏有個村子!”
楊相精神一振,大聲叫道:“大夥都聽到了嗎?都不要停,我們到那村裏再歇息。”
衆人鼓起餘力,繼續推車,繞過一個山角,果然看到樹林裏坐落着一個小村莊。走到村前河邊,過了石闆橋,迎面便是一所莊園。
此時天色還早,村中不見人影,莊園大門緊閉,也聽不到人聲。
隊伍停到莊園門前,楊相過去抓住門上的鐵環,‘哐哐哐哐’地敲來,聲音在一片寂靜中異常響亮,驚的村犬都吠了起來。
不一會就聽裏面有人應聲罵道:“是哪個早死的擾人睡夢?”
大門打開,露出一個猥瑣的男人來。那男人揉着眼睛,看清門外之人的樣貌,驚叫一聲跌倒在地。
楊相等人正莫名其妙時,就見他從地上爬了起來,‘嗖’地竄進院子裏,邊跑邊殺豬一般的叫喊:“官兵來啦!官兵來啦!”
楊相看了看自己一夥人的打扮,統一的紅袍紅頭巾,還打着青州廂兵的旗子,這才明白是那人把他們當成官兵了。
“這裏的百姓一定被官兵禍害過,害怕官兵比山賊還甚!”楊相心中感慨。
他正想發表一番感言,忽聽後院裏叫嚷起來,好像有很多人被驚醒了。然後便見一大群衣衫不整的男人手裏拿着武器湧了出來,他們見到門口的‘官兵’,都停了下來,臉上露出了懼意。
隻見爲首一個面相醜惡的漢子,晃着手裏的腰刀,回頭罵道:“他`娘`的,昨晚是哪個鳥人守的夜?官兵殺到門口都不知道!”
有人叫道:“一定是劉家人暗中給官兵通風報信,連夜趕來偷襲我們。”
那漢子罵道:“爺爺做了劉家的女婿,老匹夫還想着害我,以爲爺爺手裏的刀怕官兵嗎?”
楊相心中更是驚訝:“這裏的老百姓好生兇悍,竟敢和官兵厮并!”
“你們……”他剛開口說了兩個字,那漢子便大吼一聲:“兄弟們,想活命的跟我殺出去!”
說着便掄着腰刀來砍楊相,身後二三十個都舞着刀槍的跟了上來。
楊相見他們如此不講理,頓時大怒,本想迎上去教訓這些山裏刁民一番,但是又不想傷及無辜。于是退出門外,命衆手下圍定大門,張弓以待。
那些村漢見‘官兵’退了,一時士氣大振,跟着領頭的一窩蜂沖到門外。待看清門外一圈幾十張弓弩對着他們,圍着他們的官兵雖然沒穿盔甲,但是個個污血滿身,一臉殺氣,頓時都傻了眼,呆立在當場。
“放下武器!”楊相喝道。
那爲首的漢子看了看周遭閃着寒光的箭頭,又瞪着全身血染的楊相,臉上肌肉直跳,手裏的腰刀也抖個不停,嘴裏恨恨的問道:“你們是何處的官兵?”
“本官是青州兵馬都監黃信!”一個長相和黃信有些相像的莊客站出來,氣勢逼人的喝道。
“兵、兵馬都監!!”那漢子眼睛聽到這個名号,大張着嘴,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叫道:“你一州的兵馬都監帶兵來這窮山惡水之中,隻爲捉我桃花山的百十條好漢嗎?”
“嗯?”楊相等人聽到他這話,都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