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别打了,東主來了。”張安沒進門就叫道。
那身影聞聲把鐵錘停在半空,轉過身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楊相。
楊相見他隻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長的濃眉大眼,臉龐剛硬。雖然個子小身材瘦,身上肌肉卻有棱有角、線條分明,一身汗水在火焰下閃着油光,看起來像鐵鑄的一般結實。
“這小家夥發育的好早!”楊相不由驚歎,他在這個年齡時雖然也強壯,肌肉卻沒有成型。
張安見少年發呆,呵斥道:“還不快拜見東主。”
“哦,拜見東主。”少年忙扔了鐵錘拜倒在地。
楊相讓他起來,打量着少年,見他體态勻稱,心道:“是個練武的好材料!”
“你大名叫什麽?”
“我叫張憲。”
“我看你身子很健壯,練過武嗎?”
“沒有。我從小跟我爹打鐵,所以健壯。”
“你想不想習武。”
少年張憲大喜,破口道:“當然願意!”
他歡叫一聲,又一臉仇恨的對張安說道:“爹,等我練好了武藝,就去殺了仇人全家!”
“仇人?”楊相有些意外。
張憲咬牙恨恨道:“那仇人害死了我祖父祖母、母親弟妹,我發誓一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張安也滿臉悲憤,說道:“小人以前給軍營做鐵匠,一家人雖窮,但也平安快活。後來得罪了鄉裏惡霸,勾結官府陷害于我。”
“小人的父親被他們打死,小人也受了傷,隻好帶着母親和妻兒逃命。路上妻子病死,母親和兩個年幼的孩子也餓死了,隻剩我們父子倆相依爲命。”
楊相聽了這慘事,也是滿腔怒火,對張憲道:“你是好樣的。從明天開始,不要打鐵了,跟着我習練武藝。待到功成之時,就去殺了那惡霸報仇!”
張憲急忙跪下磕了幾個響頭道:“多謝東主給我報仇的機會!”
扶了他起來,楊相讓他們父子拿出鐵甲來看。果然已經修補完全了,内襯全換了新牛皮,每片甲葉都仔細打磨過,光亮如新,比起粗粗縫補的皮甲來,狀态要好的多。
“你們的手藝高明,速度也快的驚人。”楊相由衷贊道。
張安笑道:“小人祖傳幾輩都爲禁軍修補兵甲,自是有一身過硬的本事。”
……
從鐵匠作坊回來,繼續飲宴。滿座都是能吃能喝的大肚漢,很快酒肉就不夠了,管錢糧倉庫的陳泰和負責搬運雜事的時遷忙去解決。
忙完這趟,二人都疲憊不堪,看看暫時沒自己什麽事了,時遷摸着肚子道:“泰哥兒,我們去吃些東西果腹。”
他們忙了一天,别人都在大口吃喝,他倆卻沒時間吃一頓正經飯。
陳泰道:“咱們到後廚去,那裏我姐姐管着,人少,咱們可以安靜的吃會。”
二人往後院走去,直到後廚。筵席的廚房都安排在外面,這裏是平日做飯的廚房,今天倒不用做飯,很冷清的樣子。
“姐姐在嗎?”曹正推開灰黑的木門,看到一個滿臉愁容的女人正在案闆上切熟肉,還有一個帶着頭巾的矮胖男人蹲在竈台前啃着什麽。
見有人來了,二人都是一驚,男人忙把手裏的東西塞進衣襟裏。待看清是陳泰,才放松的又把東西掏出來繼續吃,是個豬蹄膀。
“小弟,不在前面忙,找你姐姐作甚?”男人嚼着豬蹄說道。
陳泰一臉厭惡之色,沒理他,對女人說道:“姐姐,我們又累又餓,快弄些吃食來。”
男人向門外看了一眼,撇嘴道:“外面桌上堆滿了酒肉,你不去吃,非來找你姐姐做飯吃。這都什麽時辰啦?你表姐雖然是他楊家的長工,但也不能把人當牲口使吧?”
“劉能,你少說幾句。”女人慌忙收拾好案闆上的熟肉,對陳泰道:“小弟,你想吃什麽?”
“呼!呼!”陳泰胸口劇烈起伏,忍着氣道:“切一盤熟肉,再下兩碗湯餅就行。”
他拉時遷在一邊小桌上坐下等着,那男人劉能也湊過來坐下,邊啃豬蹄邊道:“喂,小弟,聽說楊相給那些流民都分了一百貫錢,真的假的?”
他一臉痛心狀道:“你說楊相怎麽想的,分那許多錢給窮鬼?要換做是我,一人三個燒餅打發得了,分什麽錢?一萬多貫呐!可惜呀可惜!”
陳泰不屑道:“那是人家用命換來的,有本事你也跟着去剿匪,現在也能得一兩百貫錢。”
“切,我是一個讀書人,才不給匹夫賣命呢!”劉能嗤笑着到一邊去了。
一旁時遷見他對楊相如此無禮,不禁大怒,看着他是陳泰姐夫份上忍了下來,陳泰也羞惱不堪。
原來這劉能也是西河村人,他父親是個秀才,他自己讀過一些書,不過卻是半瓶子醋,科舉考不上,别的也不會,整日遊手好閑。
陳泰父親也是讀書人,和劉能之父相識,便把他姐姐嫁給了劉能。後來劉能父母過世,一點家産被這厮敗了個精光,隻能讓自家女人到楊家做廚娘過活。
要說劉能這鳥人雖然靠着楊家吃飯,但是還以讀書人自居,十分看不起武夫楊相。更讓他嫉妒的是,他和楊相都是吃父母老本的,楊相因爲家底厚,不論怎麽揮霍都風光依舊,他卻已經成了癟三。
老天何其不公啊!他劉能讀過聖賢書,英俊潇灑、風流智慧,比起粗鄙愚笨、隻知舞槍弄棒的楊相,不知優秀到哪裏去,怎麽就不讓他投胎到楊家呢?他對楊相既鄙視又嫉妒。
陳泰自然也知道這厮的怎麽想的,隻是爲了姐姐才一直忍着他。
飯菜好了,二人正吃着,劉能又賊兮兮過來笑道:“小弟,給姐夫說說,你分到了多少?”
陳泰冷着臉道:“我又沒參戰,分什麽錢?”
劉能一根指頭指點着陳泰,賤笑道:“騙你姐夫是吧!我消息靈着呐,楊相給了你和楊保一人兩百貫是不是?不說了,先借姐夫五十貫使使。”
陳泰臉色鐵青,看了眼一邊羞惱難當的姐姐,最後還是掏出一錠銀子扔給了他,歎着氣勸道:“姐夫,你甚事不作,隻靠我和姐姐養着,我也不說什麽了,養你便是。”
“但是我勸你不要再偷竊東主家裏的東西,也不要再言語冒犯東主了。現在東主醒悟了過來,英明果決,手下又多了許多敢殺人的暴躁漢子,若讓他們知道你的言行,到時别怪我不護着你。”
“砰!”劉能把豬蹄砸在案上,拿起錢塞到懷裏罵道:“我說你個臭小子,當初要不是我們兩口子接濟你,又把你弄進楊家,你早就餓死了。現在成了賬房先生,神氣了,敢教訓我了是不是?”
“不吃了!”陳泰終于受不了了,站起身來叫上時遷便走。
“嘿嘿嘿。”時遷目光閃爍着笑了笑,經過劉能身邊時,拍了他肩膀一下道:“這位姐夫,錢沒了再來找我要。”
“嗯?找你要?”劉能一頭霧水。
等陳泰二人出了院子,劉能不停搖頭道:“楊相啊楊相,你可真是敗家啊!這家業要是我的,我就……哼哼。”
他轉頭對自家婆娘道:“喂,我走了,再給我拿兩個豬蹄帶上。”
“這點錢夠睡群芳院的頭牌一晚了。”他心癢難耐,手伸到懷裏一摸,就像摸到毒蛇一樣大叫起來:“錢呢?錢怎麽沒了!”
門裏門外找了半天也不見,猛地想起來陳泰身邊那個賊眉鼠眼的家夥,這才明白被那小賊偷了,恨的牙癢。
跳腳罵了半天,忽然一個險惡念頭冒了出來,劉能心中一跳,接着便神情陰狠的笑道:“楊相,你私藏大批盔甲,乃是謀反之罪。呵呵呵,是你手下欺人太甚,别怪我告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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