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些盔甲都已經發黴鏽蝕、破損不堪,但是楊相和衆手下依然無比興奮,都搶着卸車,然後把一件件盔甲小心平鋪在後院地上,整整鋪了一院子。
點過之後,共計有皮甲一百一十副,鐵甲六副,皮胄一百五十頂,鐵盔二十二頂!
“這麽多盔甲!都是我們的了?”
“沒想到我竟然能穿上盔甲打仗!這下多了一條命!”
“可惜大都壞了,估計完好的沒幾幅。”
“壞了也比沒有強。”
衆人喜悅難當,議論紛紛。
楊相仔細檢查了一遍,見這批盔甲做工都非常好,卻因保管不力變成了一堆肮髒的垃圾,痛惜道:“如此重要的軍事物資,竟被放任成批的朽壞。庸官誤國!”
曹正挑揀了一番,搖頭道:“能用的不多。”
陳泰建議道:“東主,我們可以多找些鐵匠、皮匠來,修補盔甲。”
楊保擔憂道:“讓外人知道了,怕會露了風聲。偷竊官庫盔甲,可是掉腦袋的事啊!”
楊相不屑道:“戰後我就藏了這些盔甲,無憑無據,還有梅九掩護,他劉正心能奈我何?不過出戰前确實不能洩露出去。”
“難道我們就這樣臭烘烘的穿着?”史進提起一副皮甲,捂着鼻子道
衆人皆無語,這時就聽一個流民漢子出聲道:“東主,小人以前是軍營鐵匠,願爲東主修複盔甲!”
“對了,忘記了我家還有一個鐵匠。”楊相呵呵一笑,對那鐵匠道:“嗯,那個誰……”
“小人張安。”
“張安,三日内你能修複多少副盔甲?”
“全部皮甲!”
“哦?”楊相不太相信,掃了一眼院裏衆人,也都一臉懷疑之色。
那張安道:“這些盔甲樣子雖然難看,其實隻是受潮受污,甲葉松脫而已。小人檢視過,它們底襯完好,部件完整,隻要清洗幹淨,晾幹,再用麻線縫合,就能恢複原樣。”
“好!”楊相大喜,立刻對楊保吩咐道:“保叔,你去把家裏還有村裏能做針線活的女人全部雇來,幫張安修理盔甲!”
……
轉眼到了出戰前一天,楊家莊園裏氣氛緊張起來,不論老練的好漢還是沒有經驗的流民,都一臉肅然的磨刀擦槍試穿盔甲。
鐵匠張安果然帶着一群女人修複了所有的皮甲。雖然因爲趕工,修補過的皮甲樣子粗劣,但是防護沒問題,出戰之人個個都能披甲上陣。
楊相身上披挂着保存最好的一副皮甲,活動了幾下,感覺着甲之後動作滞澀了幾分,不過相比甲胄帶來的防禦,損失一點速度很值得。
他很是滿意,看到張安正在火爐邊滿頭大汗的揮着鐵錘修複鐵甲,便走過去說道:“張安,你此次立了大功。從現在開始,你和你的家人就是我楊家的莊客了。這次出戰你不用去了,現在就去接你的家人來吧。”
“小人謝東主大恩。”張安激動萬分,忙扔了錘子拜謝,一溜煙跑了。
“是個有擔當的男人。”楊相看着他的背影點點頭,轉身對衆人說道:“大家都穿上甲多活動活動,穿着盔甲的感覺和平常很不一樣,要多适應才能發揮出武藝。”
吩咐了衆人幾句,楊相回到屋裏,對着銅鏡一照,一身盔甲比平時更加威武,心中得意道:“雖然還有股尿騷味,好在能看過眼。”
他在模糊的鏡前轉了幾圈,陳泰進來說道:“東主讓我打聽的那對賭徒叔侄,自稱‘鄒氏雙龍’的,有消息了。”
“你說。”楊相坐下來傾聽。
“他們是萊州過來的賭棍,一共有八個人,都是亡命之徒。那爲首的叔侄倆,叔叔叫鄒淵,自小最好賭錢,閑漢出身,一身好武藝,性氣高強,不肯容人,江湖上喚他綽号‘出林龍’。”
“其侄名喚鄒潤,年紀與叔叔仿佛,二人武藝争差不多,因腦後生着肉瘤,以此人都喚他做‘獨角龍’。那鄒潤往常和人争鬧,性走起來,便一頭撞去。忽然一日,一頭撞折了澗邊一株松樹,看的人都驚呆了。”
“此二人好賭成性,又蠢笨魯莽,與人賭錢屢戰屢敗,手頭拮據,賭瘾難捱之下,便聚了一夥賭徒占山打劫。他們劫到的财貨不敢于本地出賣,就于外地出貨,得了錢就于賭坊中揮霍。郁保四去青州城賭錢時結識了他們,彼此臭味相投,便邀來爲他助拳。”
“他們居然是劫道的強人!”楊相眼神閃爍幾下道:“郁保四竟敢用這樣的人,劉正心知道嗎?”
陳泰搖頭道:“這我就不知了,不過我想他應該知道,卻故作不知。”
楊相笑道:“從那天賭場鬥毆之事來看,這幫萊州賭棍雖然蠢了點,但是很重義氣,不是卑鄙之徒。他們和郁保四之間有隔閡,應該不會長期做郁保四的幫兇,倒不用擔心他們與我爲敵。”
二人正談着,聽到外面有莊客叫道:“東主,狗縣官派人來了,我怕他看到盔甲,沒讓進門。”
“有什麽事?”
“那人說狗縣官要東主立刻去見他。”
“知道了,讓他先回,我馬上就去縣衙,你去給我備馬。”楊相脫掉難聞的盔甲,換了身新衣服,上了馬出門而去。
到了縣衙大堂門口,裏面站滿了衙役,臨淄縣各級官吏也都雲集一堂,個個面色古怪,一起向楊相看來。
“劉正心難道以爲我賴着不去,想要強逼我?”楊相心裏嘀咕着走了進去。
出于出乎意料的是,高坐案後的劉知縣竟然一臉和藹的笑容!
“搞什麽鬼?”楊相一愣,一時忘了跪拜。
“大膽楊相,見了大人怎敢如此無禮!”郁保四跳出來呵斥道。
楊相這才反應過來,忙拜了拜,劉知縣笑道:“楊捕頭請起,你這幾日的動作本官都曉得,辛苦你了。”
“呃……不辛苦。”楊相一頭霧水的退到班裏。
劉知縣又道:“原先本官以爲商山盜賊憑你的本事就可以解決,後來詳細了解了一下,發現盜賊的勢力不小,剿賊之事不能全壓在你的肩上。本官決定了,要征發鄉勇,以全縣之力,一舉滅了那夥盜賊!”
“嗯?”楊相很是意外,沒想到他會主動出兵。
這事是好事,不過劉正心要剿賊純粹是爲了逼死楊相,他這樣一出兵,豈不壞了斂财大計?
“這狗官會爲了保境安民放棄害我?絕對有陰謀!”楊相心中越發警惕,口裏應道:“大人英明。”
正狐疑時,又聽知縣說道:“本官h縣尉大人商議過,制定了聲東擊西之策。我h縣尉親自帶着大隊人馬在山前大道佯攻,吸引盜賊,楊捕頭你由山南枯水蕩潛入上山,到時我們上下夾攻,定能全殲盜賊!”
“大人妙計。”楊相随口道,這個計策确實不錯,但他還是不能放心。
繼續聽下去,果然圖窮匕見!
“楊捕頭,你一支人馬數量太少,恐不濟事,我再遣郁都頭帶二百人和你同行,你們這一路由郁都頭統帶,你要聽他命令行事……”
“什麽!”楊相一下醒悟過來,暴喝一聲,驚得堂内幾十人都打了個顫。
誰都看得出來,這是個一箭雙雕之計,既能占剿匪之功,又能除掉楊相。
郁保四就是一把殺人刀!他必然會讓楊相打頭陣,若楊相敗了,他一定會按兵不動,看着楊相死在毒焰鬼王手裏,要是楊相敗而未死,郁保四也會宰了他。
就算楊相打赢了,肯定兩敗俱傷、死傷慘重,劉正心尋他個罪名,和郁保四兩路兵馬一起動手,同樣也能滅了楊相!
如此不留餘地的惡毒手段,饒是楊相沉穩,也暴怒到失去理智?他一蹦子跳了出來,手裏緊握腰刀,眼睛血紅的瞪着劉知縣,鼻子噴着粗氣,一步步向前挪了去。
劉正心見楊相目露兇光,吓得差點縮到桌子底下,顫聲道:“你、你、你想做什麽?”
堂裏之人都被楊相吓住了,沒一個敢動手阻攔,郁保四鼓半天氣才有勇氣叫道:“楊相,你要、要殺官造反嗎?”
楊相卻不理他,眼中隻有那高高在上的狗官劉正心,心中大吼着:“宰了他!宰了他!”
就在這時,一隻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一個聲音輕聲說道:“楊捕頭,大人妙計爲你解了難題,還不拜謝大人。”
楊相扭頭一看,原來是梅九,隻見梅九微微向他搖頭,頓時恢複了幾分理智。
喘了會氣後,放開刀柄,低頭說道:“屬下……遵命!”
劉正心吓出一身冷汗,心中更恨楊相,聲音發抖的說道:“我知道你們兩個不合,不過剿賊大事,你們要抛棄前嫌,同心努力,造福本縣百姓。”
楊相瞪了一眼郁保四,厲喝道:“我怕他跑的太慢跟不上!”
手臂一振,看也不看目瞪口呆的衆官吏,邁開大步轉身離去。
“哼,你們的算盤打的不錯,可惜算錯了一點——我的實力足以碾壓毒焰鬼王!就憑些縣兵鄉勇想要吃了我?做夢吧!”
……
出兵當日,天還沒亮,楊家莊園裏已經沸騰起來。待衆人拾掇整齊,楊相便帶着手下雇傭兵,排着隊列往縣城進發。
到了西門時,早就看到城門外聚集了六七百人,東一堆西一坨,鬧哄哄的到處都是。這些人大都頭發散亂,衣着褴褛,一看就是各鄉村征來的窮苦農民。
楊相怕被民夫擾亂自己的隊伍,離他們很遠就停了下休整等待,有好奇的民夫過來搭話,都被楊相派人趕走了。
不多時,劉正心、縣尉各騎着一匹大騾子,帶領大群的衙役土兵趕出城來,整頓了一番鄉勇,鑼聲一響,長蛇般的隊伍便緩緩出發了。
擔心被人看出來盔甲,楊相一隊人馬走在最後。
楊相沒騎馬,和衆人一起步行。他從後面看去,隻見隊伍最前面是郁保四帶領的一百二十個土兵弓手,其中混着鄒氏叔侄一夥萊州賭棍。後面是知縣、縣尉以及簇擁着他們的四五十個衙役,衙役之後是雜亂又龐大的鄉勇隊伍,再後面跟着十幾輛辎重車。
看了一會剿匪官兵的陣容,楊相回頭對史進幾人道:“你能相信這支‘大軍’隻是爲了對付四五十個山賊?”
牛贲嘲笑道:“殺雞用牛刀,文官就是沒膽!”
曹正呵呵一聲道:“牛刀殺的不隻是雞,還有我們。”
史進不屑道:“就看他的牛刀夠不夠利。”
楊相已經把内幕告知了幾個心腹,他們已經商議出來對策,做好了對付官兵的準備。
“你看看他們,再看看我們。”楊相指着前方,意氣風發的說道:“分明是烏合之衆和精銳之軍嘛!”
衆人一看,還真是!
爲了辨識敵我,還爲了掩蓋身上的褐紅色皮甲和頭上的頭盔,他們一夥清一色全穿着朱紅色大罩袍,頭上裹着紅巾。武器也是一水的新貨,樸刀、腰刀、長槍、匕首皆備,尤其走在後面的流民,全部手持長槍,看起來真有幾分軍隊的氣象。
而前方大隊的樣子就很難看了。除了幾十個衙役穿的還算齊整,其他不論土兵還算鄉勇,都像乞丐一樣,形象萎靡,衣服破爛。武器更是五花八門,鈍刀鏽槍彎棍子,有一部分甚至扛着糞叉鋤頭。
這樣的隊伍,戰鬥力可想而知,想要吃掉他們難度實在太大。
“哈哈哈。”衆人一起大笑起來,笑聲驚的前面民夫隊伍亂了好一會。
行了兩個時辰,剿匪官兵到達商山腳下,立刻列隊布陣,鑼鼓齊鳴,旗幟揮舞,作勢要往山上攻去。山路上的盜賊驚慌失措,都聚在險要處,想要死守。
而此時,另外一支官兵已經在半路悄悄分兵,從林間小路直插商山南面的枯水蕩。
這支人馬除了楊相的八十人外,還有郁保四帶領的一百二十土兵和一百鄉勇。
楊相毫不意外的被郁保四派去當先鋒,帶着人馬鑽進了大片的蘆葦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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