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我很棒吧。”月和揚了揚下巴,望着這一片成果:“我要做還是做得到的!”
“你也别太得意了啊……”兆麻低聲吐槽。
月和蹲下身子,伸手撫摸身邊盛開的花,陷入了沉思之中。
這幾天,一直不斷湧現在心中的那個夢,到底……?
——姐姐大人!
——毘沙門大人!救救我!!
——救我!
金色的長發曳地,女子身上出現了黑色的恙,她伸手想要抓住沖自己喊叫的靈魂,想要讓那些人得到救贖,可是……
刷——
劍光閃過,一絲光線沖破黑暗照射進來。持刀的少年仍保持着屠殺的姿勢,藍色的雙眸裏看不見一絲情緒,冰冷而嗜血。
夜鬥……
“和?和麻!”
“啊?怎麽了?”
被詢麻大聲呼喚才從噩夢中回過神來得少女扭頭看向一臉着急地朝自己折返的詢麻。詢麻彎下腰沖月和伸出手,微微一笑,道:“毘沙門大人回來了,一起去迎接她吧。”
“嗯。”月和也擡起手,将手搭在詢麻的手上,站了起來,兩人手牽手來到兆麻的面前,“兆麻先生也來!跑起來啦!”她一手牽着詢麻,一手拽着兆麻,在走廊上奔跑。
“喂。和麻……”兆麻完全是非自願地加入她們的,無奈地跟上了她們的節奏。
趕到玄關的時候,哪裏已經站滿了人。由于個頭不占優勢,三人隻好站在最外圍迎接他們的主人。迎接儀式很簡單,隻是例行的說一句“歡迎回來,毘沙門大人”就好。
“和麻。”毘沙門的嗓音清脆中帶着一絲柔和。
由于她的呼喚神器們漸漸給月和他們讓開一條路。月和輕快地走上前,對上毘沙門溫柔的表情:“這是我從人間帶回來的種子,麻煩你照顧它們了。”
“交給我吧!”月和爽快地答應,小心翼翼地捧着手裏的種子,生怕它們灑了。
毘沙門似乎也很開心,擡手又是揉了揉月和的腦袋,就離開了玄關。
“毘沙門大人真是有心呢,每次都給那個小鬼頭帶禮物。”“是啊,明明才來不久而已。”“就算是出去巡邏都不忘記那個小鬼……真令人羨慕。”“要是毘沙門大人也能這麽送我東西我死而無憾了。”
捧着種子一路走一路就都是衆神器的議論。詢麻擔憂的走在月和身邊,而跟在月和身邊的兆麻神色也不好看。
“呐,和麻,爲什麽……爲什麽毘沙門大人那麽喜愛你呢?”詢麻疑惑的開口。
“诶?你這麽問我也……”月和仔細回想着自己跟毘沙門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她隻不過是按照過去的習慣尋常地跟威娜相處而已,并沒有什麽特别之處啊。“我什麽也沒有做啊……隻是經常在一起吃飯,嗯……偶爾還會跟威娜……啊不,毘沙門大人抱怨道司大人很麻煩之類的……”
“或許我們之中隻有和麻你敢這麽跟毘沙門大人說話了吧。”兆麻輕輕一笑,似是羨慕又是忍俊不禁:“或許,那位大人隻是看中了你這樣的性情而已。畢竟,我們之中,從來沒有人敢對她那麽不敬。”
“這樣也算不敬?我又沒說她,我隻是吐槽一下道司大人。”月和吐了吐舌頭,示意自己的無辜。
“畢竟她是給了我們名字的大人。”詢麻認同兆麻的意見,無奈的拍了拍月和的肩膀:“走吧,我們一起去種花。”
晴日之後,就是連綿的陰天,連一點太陽光都看不到,卻又一絲雨也不下,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月和坐在屋檐下晃蕩着腳,沉悶地望着院子裏的花草。她不喜歡這樣模棱兩可的天氣,要麽下雨要麽放晴,爽爽快快的不好嗎?總覺看着這灰蒙蒙的天空,身體都不想動了呢。
“和麻!和麻!!”
“怎麽了詢麻姐,這麽着急?”
“不好了!毘沙門大人她……她……她神堕了!!”
擁擠的大廳裏熙熙攘攘的全是人,大家都恐懼的看着帷幔中痛苦喘息的神明,竊竊私語着,擔憂恐懼着。
“是誰刺傷了主人!若不說出來,那就全員祓禊!”道司的聲音嚴肅而剛硬,在場沒有人敢出言違抗。
“詢麻姐,什麽是祓禊?”從未通過這個詞的月和看見了四周神器們因爲聽到了道司的命令而漸漸崩壞的表情。他們在害怕,甚至在驚恐。
“祓禊就是用來出發犯錯的神器的一種淨化儀式,如果成功就可以驅逐毘沙門大人身上的恙……可是……可是……”詢麻沒有再說下去,死死地咬住嘴唇,使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可是祓禊是一種極其殘忍的酷刑,對于神器來說,那就像是淩遲一樣痛苦。一旦失敗不僅接受祓禊的神器會有危險,就連參加祓禊的神器都會死……”兆麻接着說下去。因爲他不認爲道司的做法是正确的,但對方是道司,是神明的道标,他們若是反抗,隻有被放逐的份。
“但這确實是唯一能夠找出使得主人染恙并且消除的辦法。”詢麻接話。
“和麻,你先去。”
月和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幾個神器駕着往外走。
“道司大人,請等一下!”詢麻開口,想要阻止道司的舉動,可是當她對上道司的眼神,卻又無法開口:“請讓我參加對和麻的祓禊……”
“我也是。”一向低調的兆麻難得站了出來。
道司冷漠的看了一眼兩個神器,淡淡道:“無所謂。”
轟隆——
天空中開始電閃雷鳴,傾盆大雨從天而降。毘沙門的宅子裏,是經久不絕的哀嚎聲。神器們,爲了自己的主人,接受了殘忍的刑罰。有的活下來了,可有的,卻永遠不在這世上了。
“這種感覺……”月和的雙手微微顫抖,她赤着腳,渾身被雨水淋得透濕,一步一步,朝躺在榻榻米上的毘沙門走去。
“和……”毘沙門感受到有人的到來,微微睜開眼,紫色的雙眸中倒映出少女泫然欲泣的表情,她想伸手,卻又不能伸手讓恙感染到面前這個孩子:“不要哭,和麻,我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可是……可是威娜……坤麻、蓖麻他們……他們都死掉了……”回憶起那些慘叫着消失在宅子裏的神器們,月和的内心深處,仿佛有什麽在隐隐作痛。
“搜噶……是坤麻他們麽……咳咳……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毘沙門的表情充滿了愧疚和遺憾,她輕聲說着,脫了力,又合上了雙眼。
全員祓禊之後,損失了部分的神器,但毘沙門的情況還是沒有好轉,反而越發糟糕。神器之間的猜忌越來越重,大家貌合神離,哪怕站在一起,大家的内心都無法靠近。他們有的擔心自己的未來,有的擔憂自己被傳染,情況越來越壞,可仍舊找不出導緻毘沙門神堕的兇手。
“請問,或許還有别的什麽辦法吧?比如找其他的神明求助什麽的……”兆麻鼓足勇氣向盜道司提出建議,卻被道司給罵了回來,說他是貶低主人不知羞恥的傻瓜。
“我們這樣互相仇視才是讓主人更加受苦的原因啊!你不是道司嗎!團結大家是你的使命吧!到底誰才是傻瓜啊!”詢麻忍無可忍道。
詢麻的一番發言讓道司冷眼相看,半晌,竟說了一句:“是你嗎,詢麻……我可從來不會看錯的!把她抓起來!”
“……!”兆麻甚至都來不及做出反應,四周的人就兇神惡煞的圍了過來。
“住手啊你們!大家應該彼此相信才對啊!互相猜忌,互相仇視,這樣的情況,道司大人,是你失職了!!”一向看不慣道司的月和站了出來,眼神裏前所未有的認真:“在這種時候,還隻知道懷疑别人,甚至處置别人,你好意思稱之爲神明的道标嗎!”
“和麻,你說什麽!?”
“今天誰都不準動我詢麻姐!”月和站在詢麻面前。她相信不是詢麻,因爲她一直一直和她在一起生活。就算再失望,詢麻也不會做出不好的事情傷害毘沙門,她是這麽堅信的。
“來人,給我把她拉開,快!”
四周的人爲了逃避責任,紛紛朝這邊望過來,有的神器甚至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詢麻。
“一線!!!”
金光一閃。将面前所有人的手擋在了線外。
月和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時學會的這一招,隻是情急之下,就這麽使出來了。
“和麻,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我當然知道!我在保護詢麻,也在保護威娜!”
“是嗎……”道司歎了一聲,緊接着道:“和麻!縛布!”月和立刻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被什麽東西給控制了一樣,無法動彈。而趁此機會,詢麻就被他們帶走了。
等到她身上的術解開了,她才從兆麻哪裏聽說,詢麻被扔進了懸崖下的風穴,屍骨無存。
兆麻感覺得到,這個他們三個之中最小的妹妹,雖然忍住不發出聲音,但是一滴滴滾燙的眼淚都昭示着她此刻崩潰的情緒。
是她/他,沒有保護好她。
不知爲何,這個季節的雨水連綿不斷。大宅裏,所有人都在爲冤枉詢麻而熱議不已,隻有月和一直靠在角落,就像一個喪失了思考能力的傀儡娃娃。
每個人都在爲了讓自己活下去而卑鄙的構陷别人。就是這樣的世界,害死了詢麻。
“一定是你,和麻。”道司朝這邊看了過來,眼裏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色,月和看得出,她在慌張,想要急切的擺脫衆人的責難和冤枉詢麻的責任,解決這件事:“因爲我處罰了詢麻,所以你懷恨在心,對不對!”
“道司大人!快住手吧!這個方法是不對的!”兆麻一個箭步上前想要勸說道司,卻無果。
“這次不會錯了!必須要處罰她!”道司一聲令下,四周的神器們又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地圍過來。
“道司大人!”
“兆麻,縛布!!”
被黑暗的風穴吞噬的痛苦和再一次無法保護身邊重要之人的痛苦,哪個更讓人刻骨銘心呢?
我哪個都不想要!!
“兆麻,你在做什麽!!”道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可趴在懸崖邊的少年卻無動于衷。
“和麻,快上來……”我不要,不要再因爲這樣的理由失去同伴了,絕對不要!
“兆麻先生……”他看見,那個女孩兒又流淚了,她還真是個愛哭鬼呢……“足夠了,去保護威娜吧……那才是你該做的。”
“……”他咬緊牙關,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絕不能放手。
“保護好威娜……”他聽見那個女孩兒一遍又一遍地說道:“隻有兆麻先生可以……”
他已經快沒力氣了,手開始漸漸麻痹了,再這樣下去……
“一定有的……隻有兆麻先生,才能做的事情。”他看見她笑了,“還有……”
然後,她墜落了,落入無邊的黑暗之中,被黑暗吞噬,被黑暗包圍。
——ありがとう。謝謝
我去見詢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