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後話,我們暫且不提。
話分兩頭,在另一邊,朝日奈月和日子還是平平淡淡的過,絲毫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也不是,至少現在她覺得自己遇到了點麻煩。
“逢魔時刻啊……”朝日奈月和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在因爲夕陽漸漸西墜而變得晦暗不明的過道裏走着。耳邊隐隐約約還聽得見某些白日裏不會出現的生物的嘶吼聲,那感覺仿佛要震動這個偌大而空曠的校園。
她從出生就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東西,這讓朝日奈月和一直在内心吐槽這個新世界的詭異設定。
學校,這種看似單純的地方,往往總是潛藏着最黑暗的東西。它們會順着你内心的弱點,如藤蔓的根莖,蜿蜒着植根在你内心的縫隙中,催動着你意識中朦胧的那一部分。朝前一步,跨過那條線,就再也回不來了。
“……”她一步步地朝前走着,假裝聽不到和看不見這一切的樣子。
“豐葦原中國,在此引起騷亂之人!我,夜鬥神自天降!臣服于雪器之威!拂除種種污穢障壁!斬!”
身後閃耀出明亮的光,照亮了整個幽暗的過道,月和看見自己在地上的影子被拉的颀長。她暗自感慨着要是自己的真實身高能有那麽高就好了,轉過身,就看見一個穿着黑色運動服的少年背着一把明晃晃的刀,笑容滿面地站在她身後。
“喲!”運動服少年元氣的朝着面無表情的少女打招呼。
“……”朝日奈月和轉身就走。
“诶诶诶诶!!”少年手中的長刀又是明光一閃,光影之中竟出現了一個穿着綠色連帽風衣的金發少年。他無奈地看着自家主人追着少女跑去,幽幽歎了口氣,也快步跟上。
“呐呐小月月我可是救了你诶,就算你不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也好歹看着我們許久不見啊,連招呼都不打實在是太傷人了诶!!!”運動服少年上蹿下跳地在月和耳邊滔滔不絕的叽叽喳喳。
“你也知道許久不見啊混蛋。”月和倏忽停下腳步,眼睜睜看着少年撞在了前面拐角處的牆上,面色不改:“失蹤三個月,我早就不記得有你這個人了。”
“呀!!不行啊!!!你可是我第一個信徒啊!!!你不可以忘記我!!”運動服少年沒出息地沖上前抱住了月和的大腿。
“雪音,你變成雪器吧,讓我一刀斬了這家夥吧!”月和咬牙切齒。
“……”這種事情做不到的啦!雪音默默在心裏吐槽,卻也是毫無辦法。
雪音認得月和這件事,也算是因緣際會。自己原本隻是遊蕩在人與妖的界限之間的死靈,被眼前這個沒有名氣、沒有住處,甚至連一分錢都攢不下來的所謂神明給收做了神器。雖然給自己這個主人添了不少麻煩,不過好在也遇到了許許多多的人,比如日和,比如眼前這個少女。
朝日奈月和,天生就能看見尋常人看不到的東西。和夜鬥之前就是極好的朋友,雪音隻聽夜鬥隐約說起過,是因爲月和特殊的體質和一些前塵往事,所以兩人關系一直不錯。
“快放手。”警告。
“不要。”耍賴。
“你放不放。”炸毛。
“不放!”堅定。
“待會兒威娜可要來的。”威脅。
刷的一下,就看到夜鬥從地上站了起來,躲到了雪音身邊,還不知從何處抽出了一條手帕,一臉感傷地抹淚:“寒葉飄逸灑滿我的臉,我兒叛逆傷我心啊。”
雪音羞憤捂眼,他怎麽忘了這女孩子和毘沙門天也是至交啊。……啊不對啊!話又說回來爲什麽你要這麽理所當然的把一個好好的人類當成你女兒啊!!
“那,沒什麽事我先走了。”月和嘴角一抽,索性不搭理這個抽風的神明,稍稍欠身,就要離去。
“月和。”正經而嚴肅的語氣讓月和忍不住駐足,她回頭,如鮮血一般的殘陽中,伫立着漆黑的身影,逆光之中,他藍色的雙眸正直的讓人有些不敢再輕舉妄動:“這所學園裏彼岸的聲音,越來越響了。以後不要再在這個時間留在學校了。”
“是啊,我們是追蹤着時化的迹象過來的,這個學院很危險,月和姐,你體質特殊,一定要當心啊。”雪音也不放心地說了一句。
“……”月和垂眸想了想,四下望了望,時化的迹象确實比平時更加嚴重。她的表情緩了緩,唇角微微上揚,擡眸,雙瞳裏閃着莫名的光華:“我會小心的。你……和夜鬥,也都要小心。”
“月和!!!”
下一秒,月和就被某個居無定所沒有職業穿着老舊運動服的神明給熊抱了。
“我就知道你還是愛着爸爸我的……”
雪音覺得他明顯看到月和臉上一臉嫌棄地表情,和聽到她心中說着“此人多半有病”的腹诽之詞。
“……”
月和對這個神明也是無奈,從背包裏翻出了幾根美味棒在夜鬥面前晃了晃,在恰到好處地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之後,她用力朝外一扔。隻見冰帝校園半空中飛出一個漆黑的人影,三百六十度翻滾張嘴叼住了那根美味棒,完美落地。
雪音在一邊,目瞪口呆g。
“呼呼——”月和望着從窗口飛出去的少年,朝天翻了個白眼,跟雪音說了句再見就逃命似的離開了校園。
她所不知的,是正蹲在校園操場上吃着美味棒的神明,忽地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垂眸望着因爲天色漸沉而變得灰暗的土地,怔怔的發呆。
彼岸花開,花開彼岸。花開無葉,葉生無花。……
“想念相惜卻不得相見,獨自彼岸路……嗎……”
隻是度過了三途川的河水,抵達此岸之後,我又怎麽會再讓你一個人走下去呢?
……
月和氣喘籲籲地跑回家的時候,家裏的兄長們都已經爲了朝日奈昴的生日會忙得不可開交。
“你幹什麽去了!這麽晚才回來!?”被拉去當苦力的朝日奈侑介對于自家老妹的晚歸偷懶極其不滿。他已經被幾個哥哥當成苦力做了半個小時的準備了,如果不是因爲繪麻在場,他絕對要撂挑子不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被喬布斯留下來補習了……”月和一邊穿上拖鞋進屋,一邊無視了正在被奴役的朝日奈侑介,放下包,去幫繪麻的忙。
幾個人忙忙碌碌,總算是把生日會給辦好了——這個辦好,自然隻是說他們愉快的給了朝日奈昴一頓驚吓。不過大家都是出于好意,朝日奈昴自然也是收下了來自所有人的祝福。
“小妹送的是籃球護腕啊。”站在昴身邊身材較爲高挑的要一眼就看到了紙袋中的禮物,搓着下巴感慨道:“真是有心啊……要哥我甚是羨慕啊。”
“就是啊就是啊。去年我和梓過生日的時候,她還玩區别對待,送梓喉片,卻隻送我一支沒什麽用處的鋼筆……”椿看着爲了月和投其所好而精挑細選過的禮物,内心一陣郁悶。
“那支鋼筆還比較貴好嗎!”月和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反正每年家裏隻要有人過生日,自己總會被這樣的話圍攻。
“就是啊,椿。你要是不想要就給我算了。”梓難得腹黑一把自己的孿生兄弟,勾勾嘴角。
“梓你也太陰險了吧。”椿知道梓隻是在跟自己開玩笑,也沒介意,接了話茬兒就往下說,反正要論臉皮的厚度,自家這個兄弟遠遠不如他。
“……你們夠了。”月和額頭落下幾條黑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真的是拿自己這幾個老沒正經的哥哥沒辦法的很。不過想想,他們從小到大對自己的疼愛,她真是又無奈又氣憤。
談話間,朝日奈昴從紙袋裏取出一個黑色護腕,仔細端詳一會兒,就把護腕戴在了手腕上,大小也剛剛好。
“謝謝你,月和,我很喜歡。”朝日奈昴真誠的對自家小妹道謝。他自認爲還算了解自家小妹的爲人——選擇恐懼症+典型的怕蠻煩的性格,能夠替自己着想到這一步,受到老妹的如此優待,他也算是家裏的第一個了。既然自己妹妹都給了自己一份這麽飽含心意的禮物,他自然也應該有所表示:“這周,明慈大學有籃球賽,你,要來看嗎?”
“诶?”月和先是一愣,随後就陷入了沉默。她是真的不想去,不是因爲别的,就是懶得。朝日奈月和是朝日奈家衆人皆知的家裏蹲,如果沒什麽大事,她就算在家宅到死也不會出門一步的。
“那個……隻是……繪麻答應去看了,她不太懂籃球,所以……我就想說,你去陪她。”順便讓兩個妹妹給自己加油這種話,朝日奈昴還是說不出口的。
敢情我隻是個陪襯啊——朝日奈月和在心裏悶悶的想。
“你就和繪麻一塊兒去吧,怎麽能讓新妹妹被昴一個人獨占呢?!”椿第一個站出來說話,不過就聽他那個話的語氣,酸溜溜的,月和就知道那家夥八成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對啊對啊,我們要不是很忙,也想一塊兒去看看昴在球場上的英姿啊。”要笑得别有深意,語氣裏也是司馬昭之心衆人皆知的意思。
你們這幾個哥哥太不人道了好伐!爲了自己的幸福,讓可愛的妹妹當人家的電燈泡?!造孽啊造孽!别人都說,甯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這幾個哥哥,還真是……相當重視繪麻姐呢。
“月和,你就陪着繪麻一起去吧。她對明慈的地形不熟悉,一個人外出我也不太放心。你們兩個女孩子一起去,我比較放心些。”右京也加入了勸說的行列,不過和另外那幾個别有用心不同,右京是絕對的紳士風範,絕對沒有别的意思。
“嗯。”既然右京都開口了,她也實在沒有偷懶的理由。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自家這個新姐姐,還真是受歡迎的很呐……
她搶走了你的東西,殺了她——
月和擡頭,一隻黑色的小妖正趴在家裏的天花闆上,對自己虎視眈眈。
哎,看來又該找夜鬥來打掃一下家裏了。
月和想着,又看向距離自己不遠處言笑晏晏的一家人,長舒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