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熠本來坐在桌邊發呆,看到洛應的出來後立刻欣喜的站了起來,但是等他看清洛應的模樣後又趕緊移開了眼,耳尖悄無聲息的紅了。
雖然他看過洛應換衣服,但那時候他還是拟态,頂多心跳加速,但是放在現在,孤男寡男,共處一室,很難不讓他想入非非,進而付諸實際行動。
正在局促間,容熠突然瞥到洛應濡濕的頭發,當下顧不得拘謹,取了一張幹淨的帕子走到洛應身邊給洛應擦起頭發來,動作細緻,眉目溫柔。
洛應正對着梳妝鏡,從鏡子裏看到容熠的神色,突然想起了上個世界的楚靳,容熠現在的表情和楚靳給他挽發時一模一樣,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覺得兩人重合在了一起。
“在想什麽?”
容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雖然他極力掩飾,還是可以聽出幾分失落,他不會看錯,剛才洛應的樣子分明是觸景生情,難不成以前也有人對洛應做過同樣的事?那個人是誰?
洛應垂下眼,聲音難得柔和了些。
“想你爲什麽不直接用法術,擦起來多麻煩。”
“隻要是你的事我都希望親力親爲,這樣可以有更多機會和你待在一起。”
楚靳以前也是這樣,洛應的日常起居都是他在照顧,那怕是洛應喝一杯茶,他也是自己給洛應倒,從來不讓侍女假手。現在想起來,楚靳當時對他真是好的過分了,可惜……
洛應不願再想起楚靳的事,索性說自己困了,爲了顯得有說服力,他還打了一個哈欠。見狀,容熠掌心法力流轉,片刻将洛應的頭發烘幹了。
“那你先休息。”
“嗯”
洛應站起身朝床走去,躺**選了一個靠裏側的位置,裹着被子開始閉目養神,不一會兒容熠清理完自己也跟在洛應旁邊躺下,兩人之間的距離相距不過五公分。
房間裏暗下來,容熠一動不動的躺着,四周安靜的沒有一點聲音,在洛應以爲對方睡着了的時候,容熠動作極小的往他身邊挪了挪,此時兩人衣袖剛好挨在一起。
又過了一會兒,許是容熠以爲他已經睡着了,動作大了些,直接翻起身将他的腰摟住,像個護食的小獸把他圈在懷裏,洛應的頭貼在容熠的胸口,鼻尖圍繞着的全是容熠身上的雪松味。
奇怪的是,洛應能聽到容熠的呼吸聲,卻聽不到容熠的心跳。
難道是妖族比較特殊,說起來他還不知道容熠是什麽妖怪呢,明天問問吧,如此想着,洛應覺得有些困了,看樣子容熠不會威脅到他了,洛應幹脆收起心思睡了過去。
在他睡着之後,容熠睜開眼,眼中閃過一道紅光,在暗沉的房間裏顯得妖冶而詭異。
……
洛應一覺睡到了大天亮,容熠竟然也沒叫他,果然沒事可做的他是一隻米蟲,接受了自己其實很懶的事實,洛應坐起身來慢悠悠的穿衣服,門外傳來腳步聲,洛應以爲是容熠沒在意,直到那人停在五步開外又許久沒開口。
洛應擡起頭來,隻見房間中央立着一位藍衣男子,男子擁有一雙的靛藍色眼眸,眉心長着一塊銀色菱形鱗片,頭頂有兩個類似龍角的東西,腦後是靛藍色的長發,和此人比起來,容熠算是長的相當像人類了。
此時男子立在屋中,正用一種洛應不喜的,玩味的目光看着洛應,好似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玩物。發現洛應注意到他後,男子露出了一個輕浮的笑容。
“本王聽說容熠帶回來一個人類,還以爲是個什麽千嬌百媚的大美人,沒想到這麽醜。”
“……”洛應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他醜,依據什麽?依據妖族的審美嗎?
“閣下是誰?”
“你在跟本王說話嗎?”
“這房間裏還有第三個人?”
“呵……”
男子突然出現在洛應面前,微眯着眼虛挑起洛應下巴。
“真是好久都沒人敢這樣跟本王說話了,不知道你這賤命配不配的上本王親自動手。”
“……”
洛應能感覺到面前這隻妖和容熠不同,對方身上的妖氣很重,手中的人命隻怕不下百條,自己貿然和他對上兇多吉少,當即開始思考脫身之術。
容熠這人竟然在這時候不見了,真是……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洛應的怨念,容熠從門口走了進來,看到屋中的景象後立刻上前将洛應拉到自己身後,神色不善的盯着藍衣男子。
“呼宇寰,你來這裏做什麽?”
“來看看你心心念念的人類是個什麽樣子啊,結果,可真是失望啊……”
呼宇寰的目光在洛應身上掃了一眼,做惋惜狀。
“真是一點規矩也不懂,不如交給本王的侍女幫你調-教調-教?”
“不用了,我們北域的王妃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呼宇寰笑了笑。
“王妃?你别忘了,妖界有妖界的規矩,算你将這人類帶回來,王妃之位依然是姣姣的。”
“那也用不着你操心,本王的王妃本王自己會做主。”
“啧啧,姣姣若是聽見你這麽說該是多傷心啊。”
容熠捏着洛應的手緊了緊。
“我隻是把姣姣看做妹妹。”
“隻怕姣姣她不是這樣想的。”
“……”
容熠的沉默在呼宇寰的預料之中,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今日是本王替姣姣來看看,指不定那一天姣姣自己來了,到時可不會這麽算了。”
說到這裏,呼宇寰的神色一改漫不經心,變得陰冷起來。
“容熠,姣姣是我海域最尊貴的公主,你若是委屈了她,别怪海域與北域爲敵了。”
說完這句話,呼宇寰走了,等房間裏隻剩下兩人,洛應推開容熠的手,露出幾分不悅來。
“沒想到你竟然是有婦之夫。”
容熠轉過身看向洛應,神色似愧疚又似無奈。
“阿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隐瞞你的。”
“既然你有王妃,那你将我擄來做甚?莫不是做側室?”
容熠趕緊搖了搖頭。
“實際那海域三公主與我并無幹系,妖界一直依靠聯姻維持四域平衡,曆任妖王都有指定的王妃人選,那海域三公主正是父王給我指定的,我自己對她并無情意,我喜歡的是你,也隻會是你。”
“……”猝不及防又是一段表白,對方真是不放過一點機會,可惜洛應完全沒有被感動的感覺。
“無論如何,你是有婚約的人,還是送我回人界吧。”
“不行,我不想離開你了,你别擔心,我會說服長老們的。”
算洛應不懂妖界的規矩,也知道兩族之間的婚約不是輕易能解除的,可容熠……
洛應心情有點複雜,不再說話,容熠以爲他在擔憂,摟住他的肩膀給了他一個擁抱。
“等我解除婚約我們成親,這段時間先委屈你了。”
洛應不自在的動了動身體。
“我覺得……”
“嗯?”容熠偏過頭看洛應,低沉的聲音在洛應耳邊響起,聽得洛應耳朵發麻。
“我覺得我們還是先吃飯吧……”一大早了都。
“好啊。”又是那種膩死人不償命的笑,總覺得對方随時随地都在勾引自己,洛應忍不住抖了抖身體,離容熠遠了些。
容熠吃完飯走了,接下來幾天,容熠都是早出晚歸,洛應一個人待在房間裏,看看書,發發呆,等到該吃晚飯了,容熠回來了,有時晚飯也不回來,洛應睡了他才回來,然後在洛應起床之前又走了。
這樣的日子一過是半個月,恍然間又回到上個世界被楚靳軟禁的樣子,洛應閑的都要發黴了。
這一天,洛應像往常一般靠在窗邊看書,門口突然風風火火闖進來一名綠衣女子。
“容熠,容熠。”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你不能進去啊。”
門口的侍女想要将樹妖攔住,卻被樹妖輕巧避開了嗎,樹妖沖到房間中,怒氣沖沖的四顧。
“容熠,你有本事把老娘種在糞坑裏,你有本事出來啊!”
“……”
要說這事還得從那一天樹妖給洛應号脈開始,樹妖一通胡說八道将容熠戲弄了一遍,還惹得洛應看他不順眼,樹妖跑掉之後,容熠找到了樹妖的本體——一顆種在樹妖家庭院裏的柳樹,然後把這顆柳樹移種到了糞坑裏。
可想而知今天樹妖逍遙了一圈回來,發現自己的腳竟然陷在米田共裏那種憤怒的心情,這不立刻找上門了嗎?一副要報仇雪恨的樣子。
嚴格上來說,樹妖比容熠輩分還要大,算是容熠的姑姑,容熠見到她都要禮讓三分,隻可惜她雖然比容熠大了數萬年,性格卻一點沒有成熟到哪裏去,妖王宮裏誰見了她都頭疼。
現在容熠惹怒了她,隻怕不會善罷甘休了。
“祭司大人,妖王大人不在。”
“那小子去哪裏了?”
“這……”
樹妖的目光突然掃到了一邊的洛應,眼珠轉了一下,臉色憤怒的表情立刻收了下去,換上一副溫的模樣。
“王妃也在啊。”
洛應嘴角抽了抽,但出于禮節性還是點了點頭。
“好了,你出去吧,我跟王妃聊聊。”
侍女看了洛應一眼,見洛應點頭,這才退了出去,将房門合上了。樹妖走到洛應旁邊坐下,瞥了一眼洛應手中的書。
“看書啊?無聊?”
洛應頓了一下,再次點頭,樹妖的眉毛立刻豎了起來。
“哼,這才進門多久,容熠那小子竟然讓你獨守空房,真是不該!”
“……”
“不如我帶你出去玩,你還沒在妖界玩過吧?”
“不用了,謝謝。”雖然确實無聊發慌了,但洛應還沒忘記自己不僅是個人類還是個除妖師,這種身份在滿是妖怪的地方亂跑,簡直跟找死差不多。
“妖界有意思的地方多了,你不去太可惜了。”
洛應笑了笑。
“祭司的好意我心領了,想來過一會兒妖王回來了,你要找他,不妨等一會兒。”
“不不不,我現在根本不想找他,我是來找你的。”
洛應眨了眨眼睛。
“找我做什麽?”
“當然是——”
樹妖堪堪隐去了即将脫口而出的話,再看洛應一臉雲淡風輕的模樣,暗暗唾棄自己竟然差點被個小娃娃套話了。
“當然是找你出去玩啊,剛才不是說了嗎?我一個人也無聊,你當陪陪我嘛。”
“祭司說笑了,以您的身份怎會缺少人陪,我去倒是煞風景了,再說——”
洛應話還沒說完,突然感覺後頸一痛,這麽暈了過去。打暈洛應過後,樹妖拍了拍手站起身來。
“真是不解風情,還是這樣簡單。”
接着樹妖圍着洛應的身體繞了一圈,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洛應的臉頰。
“啧啧,真是又軟又滑,難怪我那侄兒甯願喜歡男人。”
樹妖感歎一番後又想起報仇的事,冷哼了一聲。
“容熠,你小子不仁别怪我不義,等老娘把你媳婦藏起來,看你擔心成什麽樣子。”
似乎已經看見了容熠抓狂的樣子,樹妖捂着嘴笑了笑,随即取出一根柳枝放在床上,手中一道法術打過去,床上的柳枝變成了洛應的模樣,而真正的洛應則被她藏在了門後。
随後樹妖将桌上的茶盞砸了,外面的侍女聽到聲音慌忙跑了進來,趁着她們去看床上的洛應時,樹妖扛起門後的洛應跑了。
樹妖一口氣跑出了妖王宮,等到周圍沒人了這才放下洛應,面對着一個大活人開始發愁了,先前她隻顧着把洛應弄出來,還沒想好要怎麽安置洛應。
必須要找一個容熠找不到的地方。
正在樹妖思索間,突然感覺到臉頰上滴了一滴水,難道是下雨了?樹妖擡起頭來,一眼看到了不遠處的呼宇寰,以及呼宇寰旁邊的白衣女子,她正是海域的三公主——呼羽姣。
這兩人怎麽跑到北域來了?該不會是聽到消息來找王妃麻煩的吧?等等,王妃現在不在她旁邊嗎!樹妖站起身來,不動神色的将洛應擋住。
“妖王大人和公主殿下怎麽有空到我北域來?”
“那柳祭司怎麽有空到這荒郊野外來?”
“我賞景啊。”
這明顯是睜眼說瞎話,呼羽姣忍不住反駁一句。
“荒郊野外有什麽景好賞的?”
“荒野有荒野的妙處,小丫頭片子不懂也正常。”
“你——”
呼羽姣十分不服氣。
“那你說荒野的妙處在那裏?”
“這要問你大哥了,海域妖王的風流韻事總有一兩樁是和荒郊野外有關的吧。”
樹妖挑了挑眉,露出一個暧昧的神色,弄的呼羽姣臉一下紅了,心裏罵着這女人怎麽這麽不要臉。
呼宇寰卻是沒什麽表示,他的目光往樹妖身後頓了頓,露出幾分意外來。
“柳祭司所謂的在荒野風流該不會是和這個人類吧?莫不是是容熠帶回來那個人寵?”
呼宇寰此話一出,呼羽姣顧不得尴尬,憤怒的目光一下直視樹妖,她倒要看看那個膽敢勾引容哥哥的人類是個什麽樣子。
“怎麽會?”
樹妖驚訝了一下。
“妖王真是想多了,這人類可是我剛從人界帶回來準備用來試藥的。”
“是與不是,看看不知道了?”
呼宇寰話音剛落,樹妖的腳下突然升起一個漩渦,她慌忙抱着洛應避開,卻見呼羽姣已經擋在了她的退路上。
“你們兩個欺負一個啊,還要不要臉!”
呼宇寰收回手笑了笑。
“祭司這樣說可不對了,你們不也是兩個人嗎?不如叫他出來擋一擋?”
“呼宇寰,老娘隻知道你不要臉,還不知道你這麽不要臉啊,你給老娘等着,等老娘改天跟你單挑!”
呼宇寰神色冷下來。
“不用等改天了,現在吧。”
呼宇寰再次一道法力打出,這一次可不像上次那麽輕松了,妖王的修爲足以将樹妖這個純輔助型妖怪碾壓,樹妖立刻陷進了汪洋大海之中,整個人動彈不得,呼宇寰趁機用水流将洛應裹了走。
“果然是上次那個人寵啊,沒想到你竟然把他帶了出來,這倒省了本王親自去找他。”
呼宇寰再次一指點像樹妖,那些禁锢樹妖的海水變成了一條水繩,繞了幾十圈将樹妖捆成了粽子,然後将其扔進了一處隐蔽的山洞中。
“爲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這段時間委屈柳祭司在這荒郊野外好好‘賞景’了。”
“你……你……有…本事……放開我,我們……再單……挑。”
“呵,本王可沒那個閑工夫。”
呼宇寰再次用一道水流将洛應裹起來,帶着呼羽姣朝海域的方向走了,既然把這個人類弄到手了,他們也不用去見容熠了。
樹妖拼命掙紮,卻掙脫不開,隻能眼睜睜的看着呼宇寰将洛應帶走。
完蛋了,這次她估計不是被種糞坑那麽簡單了,很可能被種到地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