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活動會進行三天,所以這秋獵又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集體度假。
空地中央是一個寬大的明黃帳篷,帳篷周圍插着旌旗,有士兵随時巡邏,這是楚懿的歇息處。此時楚懿正一身勁裝坐在帳篷外,精神抖擻,英氣勃發,隻有這秋獵能讓他從追求長生的狂熱中回過神來,短暫回憶起年輕時候的雄心壯志。
洛應和楚沣瑞一左一右坐在他身邊,兩人看起來氣都不太好,洛應是半真半假,楚沣瑞則是被酒掏空了身體。可惜他沒有洛應那種殊榮——被允許留在基地裏休息,所以隻能硬着頭皮上了。
說了一番豪言壯語的話後,侍衛牽來一匹駿馬,楚懿翻身上了駿馬和一衆随從絕塵而去,這秋獵的第一箭必然是他來射的。
其他人也打馬追随,這些平時隻知道飲酒做樂的官員,爲了在皇帝面前表現一番,都是豁出命了。
洛應目送楚靳消失在樹林口,然後轉身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懶洋洋的曬着太陽,見洛應這個樣子,下方的女眷一個個正襟危坐,不發一語。
場面一度安靜到了極點。
這些年來不是沒人打過洛應的主意,洛應雖然身體不好,但容貌卻是一等一的俊美,又權傾朝野,是最好的聯姻對象,但這些人最後都沒獲得回應,甚至于惹禍上身,所以現在沒人敢動歪心思了。
洛應坐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無趣,估摸着楚懿還要過一會兒才會回來,站起身朝帳篷走去,不一會兒消失在衆人面前。
女眷們看他走了都松了一口氣,一個個小聲的開始說起話來,從珠寶首飾,绫羅綢緞到誰是婊子,女人的話題無外乎那幾個。除了八卦外,争風吃醋的戲碼也是最常見的,尤其是這種聚會場面上,即使沒有主角在場,那些女人也能争的頭破血流。
洛應站在門簾後面聽到外面的鬧劇,搖了搖頭走進帳篷裏,他是不懂,爲什麽女人可以因爲一個不她的男人成爲生死仇敵。
洛應走到桌邊桌下,小君立刻奉了茶上來。
“小君,溫離那裏怎麽樣了?”
“回大人,最近侯爺率領的軍隊多次告捷,已經大獲全勝,等清除蠻族餘孽,可班師回朝。”
“很好,他果然沒讓我失望。”
三年前,溫離被洛應派往邊關,從一個小兵做起,憑借自己過人的膽識,矯健的身手,堅定的信念以及不弱的謀略,一步步做到了百夫長,千夫長,再到中尉,大尉,校尉……
在洛應的保駕護航下,溫離不用分心應付奸邪小人的陷害,無能官員的打壓,他可以盡情施展自己的才能。溫離的軍功不斷增加,官職也不斷提升。
一年前,溫離一舉擊退夷族,立下大功,洛應趁機撺掇楚懿給他封了爵位,現在他已經是朝廷中名正言順的武侯爺,戰場上無所不能的戰神,邊關将士百姓心裏的信仰,威望如日中天。
“讓他盡快處理了,然後回來見我。”
“是”
小君退出去傳信了,洛應獨自坐在帳内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帳外響起一陣喧鬧聲,洛應被驚醒了,小君不在帳内,他索性自己起身去外面看,剛走到帳門口,一隻手竟然先他一步撩開門簾,然後一個嬌小的人影慌忙慌張的沖進來。
……
曲悠悠根本沒想到門簾後站着一個人,理所應當的兩人撞到了一起,洛應被撞的退後了一步,而她直接一屁股摔了下去。
“哎喲,好痛,好痛,好痛……”
曲悠悠一邊碎碎念,一邊揉着自己的屁股,頭頂上那偷來的小厮帽子不知何時掉了,頭發亂糟糟的還沾着樹葉,加上身上寬大的袍子,呲牙咧嘴的表情,看起來滑稽極了。
洛應忍不住笑了起來,清朗的笑聲激怒了怨念深重的曲悠悠,曲悠悠怒氣沖沖的擡起頭。
“有什麽好笑的,不準——”
曲悠悠的話突然頓住了,她看到一身青衣的男子立在她面前,墨發垂肩,風度翩翩,笑意淺淺,如畫眉眼……
這時候她突然想起師父念過的一首詩: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在梁間呢喃,是,是暖,是希望……
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曲悠悠怔然的看着洛應,沉溺在回憶裏。
“抱歉。”
洛應掩住唇邊的笑意,伸手扶曲悠悠起來。
“你沒事?”
“沒事,我當然沒事。”
曲悠悠混不在意的拍掉屁股上的灰塵,結果拍到了摔痛的地方,痛的一下跳起來。
“……”
對上洛應古怪的眼神,曲悠悠尴尬的笑了笑。
“好,其實還是有點痛。”
“你坐下休息一會兒。”
洛應将曲悠悠扶到椅子上坐下,正準備說什麽,這時候外面的喧鬧聲越來越近,洛應隐隐聽到有人在喊抓刺客。
刺客……
洛應猛然看向曲悠悠,曲悠悠趕緊站起來。
“不不不,我不是刺客。”
洛應冷冷的看着她。
“我憑什麽相信你?”
“你,你當然要信我了,刺客,刺客會這樣嗎?”
曲悠悠指了指自己摔痛的屁股。
“也是。”
洛應認同的點了點頭。
“我說嘛,我怎麽可能當刺客嘛……”
曲悠悠松了一口氣,坐回椅子上,看到桌子上有葡萄,拿了一串開始吃起來。
“我跟你說,那刺客都是穿黑衣服,戴面具的。”
“哦?你看見了?”
“我猜的,不然還不被人認出來。”
“有道理。”
洛應點了點頭,心裏卻覺得這裝模作樣的小姑娘有些好笑,他當然知道曲悠悠不是刺客,因爲刺客是他安排的。
“大人——”
小君從外面走進來,正準備向洛應彙報,突然看見了洛應旁邊的曲悠悠,臉一變,一把劍噌的指在曲悠悠面前。
曲悠悠剛把一顆葡萄塞進嘴裏,被她一吓,一下卡在喉嚨裏,臉都漲紅了,洛應趕緊遞了水給她,曲悠悠咽下去之後立刻跳到洛應背後躲起來,隻把頭伸出來看小君。
動不動拔劍的女人好闊怕……
“小君,把劍放下,她沒有惡意。”
小君看了曲悠悠一眼,把劍收了起來。
“你是誰?”
洛應也轉過身看着曲悠悠。
“這位姑娘,不對,兄台,你叫什麽名字?”
聽出洛應話中的笑意,曲悠悠擡手摸了摸,果然自己粘的胡子掉了半邊,難怪她剛才覺得怪怪的,反正都被人發現身份了,曲悠悠索性一把把胡子扯了下來。
“我叫曲悠悠。”
“曲姑娘爲什麽會出現在此處?”
“這個……”
“姑娘的面生,剛才看姑娘好像很慌張的樣子。”
“這個……我……”
曲悠悠的眼珠轉了一下,立刻彎下腰捂着肚子,一邊叫,一邊還偷看洛應的反應。
“哎喲,我肚子痛,不行了,肚子好痛……”
“……”
這時候有人走到了帳外,高聲喊話。
“洛大人,我等奉命前來搜查刺客。”
聽到這話,曲悠悠也不裝了,吓得手足無措起來。
“完了,完了,現在怎麽辦?”
小君握劍的手又在蠢蠢欲動了……
“到床上去。”
“我嗎?”曲悠悠一臉天真的指着自己。
“……”
“哦,哦,好。”
曲悠悠手忙腳亂的爬**,洛應看着她身上的泥土,有些遲疑,最後還是躺在了她旁邊,小君則去端來藥碗,跪在床邊。
不等洛應回話,外面的人迫不及待的沖了進來,見狀,小君眼中劃過一絲怒意,立刻想站起身來,洛應按住她的手臂,搖了搖頭,随即擡起頭來看向爲首之人。
“好久不見啊,張統領。”
以前的王統領已經退休,新上任的禦林軍總統領*,洛應有過耳聞,是個很有野心的人。
“原來是相爺,皇上讓我等搜查刺客,得罪了。”
*轉頭看向後面的人。
“給我仔細的搜!”
侍衛立刻湧了進來,洛應感覺到身邊的曲悠悠正在發抖,被子裏的手安撫的拍了拍她,沒想到曲悠悠竟然抓着他手不放了。
“大人搜完了,沒有。”
“搜完了?不是還有一個地方沒搜嗎?”
*的目光落到洛應床上,臉上浮現一絲笑容。
“相爺,我等也是爲皇上辦事,還請相爺——”
“大膽!”
小君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手中的劍橫在面前。
“不過是個小小四品統領,你有什麽資格搜查?”
見狀,*爲難的看向洛應。
“相爺這樣,皇上那裏可不好交待啊……”
洛應端起桌上的藥碗,用勺子攪動幾下,神平靜。
“張統領如實交待好,相信皇上會體諒我的。”
“你——”
不過是個快要死的,看你能神氣多久,張統領轉身走。
“走”
等所有人退了出去,洛應坐起身來,開始穿鞋子。
“小君,你留在帳内,我去見皇上。”
“大人——”
“放心,我沒事。”
洛應站起身走了,留下小君和曲悠悠大眼瞪小眼。
“起來,大人不喜歡别人碰他的床。”
“哦,哦。”
曲悠悠趕緊爬下床,看到小君拿出幹淨的床單換,不僅如此,被子枕頭竟然全換了。
她有那麽髒嗎……
“那個,我來幫你?”
“不用,你身上那麽髒,站遠點。”
“……”
……
洛應走出帷帳,遠遠的看到一群人圍在楚懿的帳篷之外,這才換了一副焦急的表情走進帳中。
“臣救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楚懿正站在帳内,看到洛應來了一臉怒容。
“洛應,看你幹的好事,這獵場的守衛你是怎麽安排的,竟然讓刺客混了進來,若不是靳兒他救朕,朕怕是兇多吉少!”
聞言,洛應朝着床上看去,看見楚靳胸口插着一支箭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太醫正在幫他診治。
雖然心裏擔憂,洛應還是相信楚靳的分寸的,眼下他還是專心應付楚懿,如此想着,洛應不慌不忙的跪了下去。
“回皇上,這段時間臣身體抱恙,這守衛之事一直是交給張統領負責,臣以爲,張統領身爲皇上的親衛,絕不會有二心,誰想……”
洛應躬身拜了下去。
“臣辜負皇上的期望,輕信他人,臣願意領罪受罰。”
“張統領?”
洛應一說楚懿才想起,一個月前,洛應推說身體不适,這事交給禦林軍張統領負責,還是他親自下的旨呢,倒是他錯怪洛應了。
楚懿歎了一口氣,将洛應扶了起來,随即看向帳内其他人。
“張統領何在?”
本來站在一邊的*一聽洛應的話臉白了,當初他以爲這是一個出人頭地的好機會,忙不矢的接了下來,那曾想竟然出了刺客這事,這次他的官職怕是保不住了。
“皇上,屬下辦事不力,願意受罰。”
*慌忙跪在楚懿面前。
洛應瞥了他一眼。
“好一個辦事不力,數千禦林軍竟然讓十幾個刺客混進來,張統領這隻是辦事不力嗎?隻怕是早有預謀。”
“洛應,你不要含血噴人!”*氣的咬牙切齒的,若是疏忽隻是丢掉官職,若是謀反可是要丢命的,洛應好生歹毒的心!
“含血噴人?”
洛應轉頭看向楚懿。
“皇上,這山上的守衛衆多,那刺客要混進來,必須要清楚的知道兵力布置情況,而這一點,隻有張統領知道,不是張統領吃裏扒外是什麽?還請皇上明察。”
楚懿一聽,直接叫侍衛進來。
“來人,把*給朕壓下去,革職聽候發落。”
“屬下冤枉啊,屬下冤枉啊……”
算*有心求救,可是楚懿已經認定了是他勾結刺客,根本不聽。
“洛應,追查刺客的事交給你處理了,務必從*嘴裏問出來,朕倒想知道是誰那麽大膽,敢刺殺朕!”
“臣遵旨。”
洛應緊跟着押送*的人退了出去,等行到無人處,洛應走到*面前,神惋惜。
“可惜了張統領,剛升的職,位置還沒坐熱丢了。”
“洛應,你别在這裏假惺惺,都是你陷害我,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是嗎?可是張統領沒有機會了呢。”
“你什麽意思?”
洛應笑了笑,擺了擺手,那押着*的人捏開他的嘴,将一顆藥丸喂了進去,然後退開一步。
“咳……咳……你給我吃了什麽?”
*拼命想咳出來,可惜無濟于事。
“斷腸散啊。”
*臉一下變了。
“你敢殺我?要是皇上知道了——”
“怎麽會?理由我都給你編好了,張統領自知難逃一死,所以畏罪自殺,你是自殺的,與我何幹。”
“洛應你——你敢——”
張統領捏着脖子摔到了地上,看洛應的目光怨毒無比,可惜他卻連洛應的衣角都碰不到。
這時候暗處走出來一人,洛應對着他吩咐了兩句走了,*艱難的擡起頭,發現這人竟然是第一個跟他表忠心的人,原來他身邊的人早背叛了他,或者不是說背叛,而是他們根本是洛應的人。
發現這一點後,*突然明白過來。
“你……是故意……的,你……不得好死!”
這場刺殺和洛應脫不了幹系,洛應隻是需要一個替罪羊,可惜他明白的太晚,隻能不甘心的死了。
剩下的人很快将*的屍體處理了,而洛應則趕着回去複命。
在守衛如此森嚴的情況下,要混入刺客的确不可能,可是若是監守自盜容易多了,洛應跟禦林軍打了這麽多年交道,要安插人手還不容易?那些刺客根本是禦林軍假扮的,事成之後,他們再恢複身份,*怎麽可能搜查的出來?
真是夠蠢的啊……
經過楚懿的放權和洛應的經營,現在的禦林軍,到底是皇上的親衛還是洛應的親衛,已經說不清楚了。
……
洛應回到帳内,直接跪了下去。
“皇上,*畏罪自殺,臣辦事不力,請皇上降罪。”
随後洛應将*将毒藥藏在嘴裏,然後自殺的事告訴楚懿,楚懿聽完,雖然有疑慮,但又沒有什麽好懷疑的,隻得歎了一口氣,罰了洛應一年的俸祿讓他起來了。
這時候給楚靳診治的太醫也給楚靳包紮完畢,楚懿将他召到面前詢問情況。
“回皇上,十皇子性命無礙,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那箭傷了十皇子心脈,隻怕他……活不過三十歲。”
“什麽!”
楚懿驚得一下站了起來,随後看楚靳的眼神變了。
洛應站在旁邊跟太醫對視一眼,心裏暗笑起來,這楚靳果然是很上道啊,不枉費他花那麽多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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