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們忙着做各自的事,很難在這時候撞見一個人,也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造訪冷宮,除了别有目的的。
洛應推開冷宮破舊的門朝裏走去,徑直穿過客廳走進内室,靠牆的床上有鼓鼓的一團,洛應走過去掀開被子,楚靳蒼白發青的臉頰露了出來。
雖然緊閉着雙眼,楚靳的身體卻止不住的發着抖,身上的溫度也低的可怕。他本身體瘦弱,還被楚沣瑞捉弄,在涼水裏泡了近半個時辰,這會整個人都凍僵了。
見楚靳蜷縮成了一團,手指緊緊拽着薄被,洛應皺了皺眉,從小君手裏拿過錦被裹住楚靳,将他從床上抱了起來。
楚靳身上沒多少肉,洛應抱的并不艱難,隻是要快些讓他回暖,免得留下後遺症。
“弄快些。”
“好的大人。”
小君将床上破舊的被褥拿了開,将帶來的毯子鋪在床上,整整鋪了三層,然後再鋪上柔軟的床單,做完這一切,洛應才把楚靳放回床上。
“好冷,别走……”
楚靳的手不知何時拽住了洛應的衣襟,趁着洛應掀開被子将他放回床上的時候一把抱住了洛應,身體不住的往洛應懷裏縮。
“……”
洛應看着扒在他身上不放的楚靳,歎了一口氣。
“你放開些,馬上不冷了。”
“……”
楚靳沒有動作,洛應捏着楚靳的手想要把它拿開,結果手沒拿開卻刺激了楚靳,楚靳将他抱的更緊了,像是将所有關節都固定住了,洛應一時竟然扳不開他的手指。
在楚靳的意識裏,洛應是他寒冷中碰觸到唯一的溫度,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手。
過了片刻,洛應敗下陣來。
“算了,小君,去将炭盆點上,這房間冷了些。”
“好的大人。”
小君去做事了,洛應順勢坐在床上,剛坐下,楚靳湊了過去,臉頰緊緊埋在洛應的胸口,像是找到了依靠,緊繃的臉緩和下來。
等将房間四角都點上炭盆,房間的溫度漸漸升了起來,楚靳的身體終于不再發抖了。
小君将煮的姜湯從食盒裏拿出來,本想自己喂給楚靳,楚靳卻怎麽也不願意從洛應胸口擡起頭了。
“給我。”
小君于是将湯碗擱在桌子上,很快退了出去。
洛應垂頭看着趴在他胸口的楚靳,聲音帶上幾分暖。
“這姜湯是驅寒的,你喝了再睡好不好?”
楚靳沉默着,臉頰蹭了蹭洛應的胸口是不擡起頭來。
“乖……”
洛應摸了摸楚靳的後腦,繼續安撫着。
“快起來喝,喝了身體暖和了。”
聞言,楚靳的睜開眼,仰着頭迷茫的看了洛應一會兒,又将頭靠了回去,隻是這次沒有整張臉都埋在洛應身上了。
洛應端起湯碗,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楚靳嘴邊,楚靳張開嘴喝了,洛應收回勺子,又舀了一勺送過去,如此循環往複,一碗姜湯很快見了底。喂完之後,洛應拿帕子給楚靳擦了嘴,然後将碗放了回去。
“影……”
“嗯”
洛應在等楚靳的下文,卻一直沒聽到楚靳開口,低頭去看才發現楚靳又閉上了眼,不過這次不是昏迷,而是睡了。
楚靳的臉已經不再蒼白,發烏的嘴唇也恢複了血,洛應放下心來,小心的握住楚靳的手,将他從自己腰上拿開,過了這麽一會兒,衣衫都被他捏皺了。
将楚靳從自己身上放下來後,洛應将他放在床上,然後給他蓋上被子,做完這一切,洛應開始坐在床邊發呆。
他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出那裏不對勁,等小君在門外提醒了,他才站起身走了。
……
楚靳一覺睡到了晚上,外面的天已經全黑了,隻有桌子上點着一盞燈,将房間照的昏昏暗暗,此情此景,會将人的孤獨無限放大。
楚靳坐起身,茫然的看着四周,從入水到昏迷,腦中的記憶逐漸清晰,突然他像是想起什麽一般,掀開被子跳下床,光着腳朝外跑去。
……
洛應讓小君在外面等候,自己提着飯菜推開門進去,剛走兩步,裏面突然跑出一個人影,一下撲進他懷裏,險些把他手裏的食盒打翻。
“怎麽了?”
“影……我以爲你走了……”
楚靳将頭埋在洛應的身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混合着藥香的氣息被吸入胸腔,平複他惶恐不安的心。
“好了,這麽大的人了。”
洛應拍了拍楚靳的肩膀,示意他放開,同時對于楚靳的行爲十分無奈,怎麽泡了一次水變得這麽黏人呢?
在洛應看來楚靳隻是受了寒,可他卻不知道,實際楚靳卻是從鬼門關走了一圈,經曆過死亡的威脅後,一些想法自然會改變,對渴望的東西也會更執着。
雖然不舍,楚靳還是放開了洛應,兩人朝着内室走去,等楚靳爬**,洛應将飯菜擱在小桌子上,然後推到他面前。
“你應該餓了,快些吃……”
因爲楚靳一直挨餓,飯量很大,洛應通常都會給他準備很多,一張小桌子幾乎擺滿了。
楚靳看着面前豐盛的飯菜,突然想起迷糊的時候洛應喂他東西的樣子,雖然隻是一碗湯,但那種感覺,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不合口味?還是身體不舒服?”
看楚靳沒有動作,洛應有些疑惑。
“沒,沒有。”
唯恐被洛應看出什麽,楚靳慌亂的低下頭,拿起筷子開始扒飯。
見狀,洛應收回目光。
“今天的事是怎麽回事?”
聽到這句話,楚靳夾菜的動作突然頓了下來,随即若無其事的繼續吃起來。
“沒什麽,自己不小心掉湖裏了。”
楚靳知道洛應是有來曆的,否則也不會幫他處理了冷宮裏的宮人,但是今天對他出手的是楚沣瑞,麟國的太子,這不是輕易能動的人,楚靳不想讓洛應惹上麻煩。
“是嗎……連路也不會走了?要往那湖裏走?”洛應似笑非笑的看向楚靳,這麽蹩腳的謊言虧他想的出來。
知道被洛應看穿了,楚靳立刻說到:
“影,讓我自己處理好嗎?我要自己動手,那些欺淩過我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
洛應看到楚靳眼裏有暗浮沉,他毫不懷疑楚靳的狠心,因爲楚靳登基後下的第一條命令是把楚沣瑞閹了,楚沣瑞是個無女不歡的人,何況他曾經是一國太子,要是以後不能人道,對他的打擊可想而知。
算如此,楚靳也沒有放過楚沣瑞,最後讓他活活被狼狗分食了。
還有其它那些楚靳的仇人,全都是活着的時候生不如死,死的時候死無全屍,一想到那些叙述,洛應打了一個寒顫,有點無法直視現在的楚靳了。
“影?”洛應的沉默讓楚靳有些不安。
“嗯”
洛應垂下頭,斂去目中思緒。
“今天你好好休息,不用做功課了。”
說着,洛應站起身來,伸手去拿披風。
楚靳一下急了。
“你要走了嗎?”
“嗯,時候不早了。”
洛應将披風披在肩上,開始系帶子。
“影,你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留下來陪我,那怕隻是一晚。
冷宮對于人來說實在太冷清了……
但是楚靳沒有勇氣說,他怕洛應拒絕,更怕惹了洛應不快,洛應不會喜歡一個任性的棋子的。
洛應最後還是走了,楚靳一個人坐在燈下,手中的毛筆在宣紙上劃過,全都是一個字。
……
“溫離見過主人。”
尹禦,現在的溫離單膝跪在了洛應面前。
“起來。”
洛應越過他走到上首坐下,小君将茶奉了上來,洛應端起來抿了一口,神間露出幾分惬意來。
溫離站起身恭敬的立在洛應面前,神間再沒有前幾日的瘋狂,看來是想明白了,洛應對此很滿意,他一直都知道溫離是個識時務的人。
但是啊,現在的洛應是個見不得人好過的人啊……
“溫離,你知道你父親爲什麽會死嗎?”
果然,溫離的手指一下拽緊了,神也不像開始那麽平靜。
“屬下……不知。”
“很簡單啊。”
洛應擱下茶杯,站起身走到窗邊,目光落到窗外的雪花上。
“你見過曆代有那個文人造反造成功的嗎?”
溫離一怔,将對洛應的恨意壓了下來。
“主人是什麽意思?”
“你父親學識淵博,是麟國有名的大學士,老實說我很佩服他。”
“你不是照樣殺了他嗎?”
“爲什麽不殺?”
洛應轉過頭看着溫離,露出一抹微笑。
“都知道柿子要挑軟的捏,殺你父親像捏死一隻螞蟻那麽簡單,不殺他難道去殺我惹不起的?”
“你——”
溫離的胸腔起伏起來,恨不得一劍殺死洛應。
洛應像是沒看到溫離的反應一般,自顧自的說下去。
“你若是不想像你父親那麽被人輕易決定生死,要去掌控别人的生死,手裏握着的命多了,能殺你的少了。”
“我該怎麽做?”
“去邊關。”
“邊關?”
“麟國勢微,他族群起而攻之,如今邊關戰火連天,是個磨砺的好去處。隻要你能立功封爵,手裏握着兵權,皇上要殺你也得掂量掂量。”
“……”
“你父親死是死在隻有嘴皮子上面,你該明白刀槍可比毛筆有震懾力多了……”
“屬下明白,願爲主人征戰沙場。”
溫離再次跪了下去。
“很好,明日啓程。”
“屬下遵命。”
“下去。”
“屬下告退。”
等溫離退出去,洛應看向一邊的小君。
“我這裏有一封文書,你派人帶去給吳将軍,他自然知道怎麽做。”
“好的大人。”
軍隊裏也有結黨營私,貪贓枉法之輩,洛應可不想他送去的好苗子被人莫名其妙的折了。
“路已經鋪好了,怎麽走看你自己了。”
洛應走到窗邊,外面又開始飄雪了,算算時間,這天下離亂也不遠了……...看書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時間找到本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