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這流言中的主角實在是太有名了。
“你知道嗎?靈隐派現任掌門、靈台雙璧之一的江尋意江公子遭人暗算,修爲盡廢,命不久矣!”
“可是誰有這樣的本事和膽子,居然敢暗算這位小爺,還居然能得手?!”
“聽說……是陽羨宗宗主,雲歇。”
明證一:五日前在陽羨宗舉辦的茶會上,衆位掌門較藝,一向以身手敏捷著稱的江尋意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下險些失手。
明證二:據可靠内部消息,江尋意第二天拂曉帶着師侄餘弘匆匆離開陽羨山,甚至連與從小關系親密的雲歇道别都不曾,看起來更像是落荒而逃。
“三天前還是我身有隐疾,舊傷複發,這麽快就成了‘修爲盡廢,命不久矣’了?”
江尋意冷笑一聲,卻沒有上前追究兩名說的興起的老頭,拿起杯子将裏面的酒一飲而盡,随手往桌子上扔了塊碎銀子:“真能編——餘弘,走了。”
餘弘飛快地伸出筷子,将碟子裏最後兩顆花生米夾起來放到嘴裏,戀戀不舍地起身跟在江尋意後面:“師叔,你真的不回靈隐山嗎?其實無窮崖根本就不需要……”
江尋意負着手在前面走,淡淡道:“不回。”
餘弘脫口道:“爲什麽?”
江尋意回頭盯了他一眼,餘弘頓時覺得一股寒意從脊梁骨一直蔓延上來,身上的皮一緊,嘴皮子立刻因爲求生本能而變的利索無比:“其實無窮崖這件事棘手異常,裏面也不知道有個什麽樣的大妖,除了師叔你這樣的人去,别人根本就解決不了……師叔爲了去無窮崖除妖,連靈隐山都來不及回,真正是心系天下蒼生!”
江尋意嘴角微翹,溫和道:“餘弘。”
餘弘:“……是。”
江尋意道:“我下次給你點花生米的時候,一定不會忘了多下點啞藥。”
餘弘馬屁拍到了馬腳上,縮了縮頭,果然不敢再說話,心道:這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雲師叔,我可被你害慘了,你怎麽還不來……
江尋意這次被雲歇給惹急了,含怒下山之後知道他肯定要追出來,不想讓雲歇找到自己,索性也不回山,帶着餘弘在外面逛了幾天,恰好聽說附近的無窮崖裏似乎新出了什麽妖怪,已經有好幾個人誤入之後就再也沒有音訊了,于是打算去看一看。
他們兩個都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到了之後才發現這裏陰氣森森,不像是僅僅來了隻妖怪那麽簡單。
此時正是黃昏時分,也就是傳統說法中的“逢魔時刻”,夕陽将所籠罩的萬物拉出猙獰詭異的影子,半空中偶有幾聲烏鴉低鳴。平地上隻有這一座孤零零的高山聳立,看起來突兀而又凄涼,山下便是無窮崖,江尋意站在山頂向下眺望,一眼看不到底,卻隐隐感到一種十分熟悉的氣息。
江尋意籲了口氣:“大兇之地啊。”
餘弘“嗯”了一聲,江尋意道:“孤山,絕崖,無水環繞,這樣的地形本來就難以聚集祥瑞而且容易滋生戾氣,已經夠要命了,你再看看這山的影子。”
餘弘一愣,江尋意已經禦劍而起,向前沖了一點,定在半空,他連忙跟上,順着江尋意的目光一看,頓時驚道:“這地方,真是厲害啊。”
兩個人觸目所及之處,這座形狀鋒利的山峰被日光将影子投在了崖前的荒地上,恰好形成了一個大張着的獸嘴之形,猙獰兇悍,看起來像是要把前面的一切都吞噬進去似的。
江尋意道:“那個地方若是住了人家,隻怕現在也都死絕了。”
他話音剛落,劍身就晃了晃,江尋意回頭一看,原來是餘弘向着自己這邊蹭了蹭,幾乎要依偎在了他的身上。
江尋意道:“……你幹什麽?”
餘弘道:“師叔,你别說了,我害怕……那個,要不然,咱們明天一大早再來吧?這一會要是天黑了,這萬一真的有危險,逃命都不好逃啊。”
江尋意鄙視他:“你這麽怕死怎麽不去山下賣包子?我需要逃命嗎?你跟着我有什麽可怕的。”
餘弘嗫嚅片刻,還是一咬牙說了:“師叔,雖然說那些江湖傳言大多數都很誇張,但我知道,要不是你真的受傷了,那時候茶會上怎麽會差點連發暗器打靶子都會打偏啊……你現在元氣未複,要是真的遇到了什麽危險,我又笨,法力又低微,肯定頂不了什麽事,不如還是把雲師叔叫過來罷,他一聽你在這裏,肯定二話不說就會趕過來的,耽誤不了多少時間……你們兩個配合默契……啊!”
江尋意聽他羅嗦了這麽一大串,耐心告罄,一把拎住餘弘的領子:“我就問你去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去!”
餘弘苦笑舉手,不敢再說别的:“好好好,我去,一定去。”
江尋意白了他一眼,松開手,身子忽然一沉,禦劍急速下墜,一頭沖進了崖下的濃霧中,餘弘無奈,也隻能戰戰兢兢跟在後面。
崖下荒草叢生,樹木蔽日,原始而又荒涼,幾乎有種熱帶雨林的感覺,江尋意四下打量了一番,眼見不遠處有兩個天然形成的石洞,裏面黑黢黢的,也不知道都有什麽。
他揉了揉腰,見身邊恰好有一塊天然的光滑巨石,恰好生成了一個座椅的形狀,于是坐了下去,指揮道:“餘弘,你去看看這兩個洞裏都有什麽。”
餘弘大驚失色:“我我我我……我?
“有事弟子服其勞,沒聽說過嗎?”江尋意沒好氣地道:“怎麽着,要不您老人家坐下,我去?”
餘弘沒辦法,隻好拔出佩劍,心驚膽戰地挪到一個洞口,打了個響指照明,借着火光向裏面探頭望去,卻發現這個山洞并不算深,一眼就看到頭了,裏面什麽都沒有。
他于是又到另外一個山洞去,這一次卻是剛剛向裏面走了兩步,就一腳踏空,騰雲駕霧一般摔了下去。
好在餘弘慫是慫了點,但到底是名門大派出身,反應神速,就地一個打滾立刻跳了起來,警惕地橫劍當胸,打量周圍形勢。
說是山洞,實在太委屈它了,餘弘也沒有想到,一個那樣小小的入口,裏面竟然是别有洞天。
面前的通道一路向上延伸出去,眼看越到了前方的道路越陡,幾乎像要是直上直下直通天際,兩側的石壁卻似乎由白玉制成,映着淡淡的火光,顯得美輪美奂。卻不知道有哪裏來的寒風一陣緊似一陣地吹來,冷意陣陣,砭肌伐骨。
餘弘在極度的寒冷和詫異中,反應卻異常的靈敏,忽然迅速轉身,舉劍在身前一擋,大喝道:“什麽人?!”
“铛铛铛”幾聲連續響起,在狹窄的通道中不斷回旋,震耳欲聾,三枚泛着綠光的喪門釘落在地上,一直滾到了餘弘腳下。
雖然靠着警惕性擋下了攻擊,可差一點這歹毒的東西就要釘在自己的喉嚨上了!餘弘後背吓出了一層冷汗,又驚又怒,大喝道:“什麽人?滾出來!”
一個身穿黑色緊身衣服的男子拿這個火把從後面跑了過來,表情竟然比餘弘更加生氣:“你是什麽東西?竟然敢搶在小爺前面進來!”
不過是鑽個山洞而已,有什麽可搶的,要不是被師叔逼着,他還不想來呢,此事必有蹊跷。餘弘一躍上前,落到了火光照射的範圍内,冷笑道:“那你就看看清楚我有沒有資格搶在你的前面。”
他那身藍白相間的衣服顯眼又美觀,對方果然吃了一驚:“靈隐派?”
見對方面露畏懼之色,餘弘也懶得追究他剛才的無禮舉動,隻道:“既然認出來了,還不快滾。”
那個人猶猶豫豫,還沒有說話,身後已經又有一個聲音傳過來:“梁信,你磨磨蹭蹭的幹什麽?”
怎麽又有人過來了,真是麻煩,這幾天師叔跟吃了火藥一樣,恐怕一會等急了自己又要挨罵。
餘弘心裏急躁,皺眉看去,隻見一個身材瘦小精幹的男子領着幾名男女從後面走了上來,梁信回頭道:“掌門,不是我有意耽擱,這人是靈隐派的…….怎麽辦?”
“靈隐派?”那個被叫做掌門的人臉色變了一變,看向餘弘,眼珠一轉道:“立刻殺了。”
梁信大吃一驚道:“掌門,你說什麽?這樣的大派,咱們可惹不起啊!”
那人眼中閃過一絲狠戾,沉聲道:“叫你動手就快一點,靈隐派掌門都快要辦喪事了,誰還有閑工夫理會這個,他們廟大和尚多,死個把弟子無礙的。再說隻要殺了這小子不出去說,誰能知道?今天這件事事關重大,萬不能讓他走漏了風聲,不然功虧一篑!”
餘弘聽見“靈隐派掌門快要辦喪事了”這句話時,先是沒反應過來,一愣之後明白了對方在說什麽,頓時一股怒意從心裏直湧上來,大喝道:“你他娘的嘴巴放幹淨點,你才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