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磊的手頓在半空,卻仍然擺着攻擊的姿勢沒有收回,微微笑道:“後悔了?”
自慧散人咬牙道:“我要是把洗髓玉給你,你真的會放我們走嗎?”
曹磊的目光将她從頭打量到腳,最後慢悠悠停頓在自慧高聳的胸脯上,笑道:“你說呢?”
自慧散人急促地喘了兩口氣,一時說不出話來,曹磊又道:“惦記西靈隐的可不止我天璇教,你覺得就算是我現在擡手放行,你帶着手底下這幫殘兵敗将又能走出多遠去?”
自慧散人臉色數變,權衡許久,終于勉強笑道:“曹教主說的是。剛才是我一時想岔了,以後還要曹教主多多照顧才是。”
曹磊大笑,自慧散人固然容貌甚佳,而最讓他得意的還是對方的身份——原本靈隐派這麽多年都高高在上,誰能想到有朝一日連缇茗仙師的師妹都要屈身在他的身下?
這種感覺實在是妙不可言,曹磊向自慧勾了勾手指,倨傲道:“過來。”
自慧看着他那張洋洋得意的臉,心中暗恨,可是也不能不低頭,隻好乖乖地走了過去,被曹磊一把摟住。
這一幕恰好被遠處剛剛趕過來的江尋意和江漠樓收入眼底。
他們兩個靈力高強,站的地勢又高,因此把前因後果看的清清楚楚,曹磊等人卻絲毫沒有察覺。江漠樓一向是火爆脾氣,這一下氣得不輕,直起腰來就要下馬,江尋意卻蓦地出手擋住他的胸口:“身後十五裏,什麽聲音?”
江漠樓一頓,凝神片刻低聲道:“還有别人……很多。”
江尋意眺望了一下遠處,卻什麽都沒有看到,他瞥了站在曹磊身邊的自慧散人一眼,拎起缰繩向江漠樓示意道:“分頭行動,一切謹慎。”
江漠樓看着江尋意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轉身打馬而去。
另一頭曹磊羞辱了自慧還不肯罷休,擡手指着一群西靈隐的弟子道:“你們從左到右站成一排,一個個告訴我,是天璇教更厲害些,還是靈隐派更厲害些?”
數名弟子面面相觑,畢竟名門大派出身,驕傲了這麽多年,都有些難以啓齒,然而他們身邊利箭一般的野草卻瞬間齊齊長了一寸,宛若蓄勢待發的弩/箭。
左側的第一個人吓得發抖,連忙大聲道:“是、是天璇教!天璇教世間第一,靈隐派……狗屁不值!”
自慧死死咬住嘴唇,瞥眼看見曹磊帶着笑容望過來,連忙又舒展了神色。
曹磊縱聲大笑道:“好一個名門子弟,也罷,今日可以饒你一命!下一個。”
第二名弟子卻十分倔強,不肯看曹磊,隻向自慧重重斥責道:“自慧師叔,我當初原本以爲大師兄行止不端,二師兄一心包庇,這才肯跟着你出來,可如今看來,根本就不是這麽回事。以前你說的那些話,是不是全部都是污蔑之言?你今天又爲什麽要這樣做?我靈隐派數百年威名赫赫,甯流血,不低頭!天璇教是什麽東西?聽都沒有聽說過!”
曹磊冷笑道:“喲,好一個甯死不屈,那我就成全你!”
可是還沒等他出手,遠處山頂上突然傳來“哒哒”的馬蹄聲,那馬速度極快,一路從山上沖下來,轉瞬間已經到了眼前,數名天璇教的教衆上前喝問,然而還沒等接近,已經莫名其妙地飛了出去。
曹磊駭然失色,仔細一看,卻發現面前隻有一人一騎——通體雪白的馬上坐着的是一名男子,身形颀長,錦衣玉冠,看起來器宇不凡,疾馳之下廣袖玉帶在風中翻卷,更顯得整個人宛如芝蘭玉樹,相貌尚未看清,氣勢便已先聲奪人。
像這樣身手的人,遠遠看去年紀又輕,天底下能夠叫出名字的也沒有幾個,曹磊心裏忽然生出一個極其可怕的念頭,喃喃道:“莫非是他……”
來人漸近,曹磊驚訝之中不小心對上了對方的目光,隻覺得那雙眼睛冷冷似水,曜曜如星,說不盡的清亮冷漠,一張俊顔精緻非凡,果然是他心中所猜測的那個人,頓時一陣膽寒,心生惶恐,大聲喝道:“快,攔住他!”
他本能地感知到危險,拿起手中法器連續不斷地敲擊起來。随着這樣的敲擊聲,四下的草木就像是利箭一樣密密麻麻地向那個男子飛去。那個人看見這樣密集的箭雨,卻絲毫沒有畏懼的樣子,僅僅是輕描淡寫地一拂衣袖,紛亂的草木就全部飛了回去,沒有沾及他衣衫半分,反倒射死了不少天璇教的教衆。
天璇教一名護法見勢不好祭出法器:“裂石箭!”
然而來人絲毫沒有因爲攻擊而停下前進的速度,縱馬疾奔,閃電一樣迎了上去,那支真正的利箭直沖面門,他毫不動容,随手一抄握住箭杆,将裂石箭信手扔回,正中那長老胸口。
曹磊身後剛才斥責自慧的那個漢子霍然道:“這人什麽來頭?教主,我去會會這小子。”
曹磊頭也不回,陰沉道:“你閉嘴,找死麽?他是江尋意!”
亂箭奈何不了他,江尋意擡了擡頭,看見圍着西靈隐一幹弟子的木栅欄,薄唇微微一勾,似譏似嘲。他修長的五指在胸前結了幾個法印,跟着向外推掌,一個散發着璀璨金光的火球從掌間飛出,不偏不倚落在了木栅欄的上面,烈火轟然一聲蔓延開來,變成了一條火龍,幾乎是在轉瞬間,那個巨大的木栅欄就化爲了一片灰燼。
曹磊身後的漢子又驚又怒,不管不顧地躍上前去,大喝道:“是江尋意又怎麽樣?毛頭小子而已!”
江尋意輕慢地哼了一聲,沒有答話,白馬卻蓦地加速,一道劍光閃過,喝罵他的人已經身首異處。
曹磊沒想到江尋意來的這麽快,眼看人已經到了近前,他立刻揮出自己手中的長鞭,直擊向對方面門。
江尋意亦出劍。
然而讓人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劍,并沒有去格擋那抽向臉上的一鞭子,而是将曹磊一劍斷喉。
曹磊的鞭子在江尋意臉前一寸處失去了力道,無力地垂落下來,嗆啷一聲落在地上。
“……江、尋、意。”
江尋意依舊懶得開口,目光輕飄飄在周圍掃視一圈,忽然無聲無息地從馬背上飛身而下。明明是光天化日,他身手卻如同鬼魅,讓人心中無端生出森寒之意。
西靈隐那幫弟子到了此時此刻才反應過來出手相救的人是誰,數人猛地喊出聲來:“師兄,是師兄來了!”愛戴之情溢于言表。
江尋意便像沒聽見一樣,徑直走了過去,他這脾氣靈隐派上下都知道,均是不以爲意,唯有那第一名西靈隐弟子剛剛說完有辱門派的話,便眼看着生平最畏懼的人陡然現身,向着自己走來,簡直吓得肝膽俱裂,顫聲道:“師兄,我……我剛才說那番話是迫不得已的,求、求師兄恕罪!”
江尋意淡淡道:“都這種時候了,還有臉求我恕罪,光着一條就夠你死的。”
那人大驚失色,還想說話,喉頭卻突然一涼,江尋意冷冰冰地還劍入鞘:“覺得靈隐派不及天璇教的,不妨上來一戰。”
天璇教還活着的人吓得大氣也不敢出,半晌,一個人顫聲道:“江公子,是我們瞎了眼,天璇教自然是不能跟靈隐派相比……”
江尋意懶洋洋地打斷他:“走罷。”
對方又驚又喜,簡直不敢相信他說的是真的,忙不疊地轉身就跑,結果沒跑出兩步,面前一道火牆呼地一聲燒了起來,江尋意道:“我說你們懂不懂規矩?”
規矩出來混的都知道,隻不過沒想到他把事情做得這麽絕,天璇教的人面色發白,隔了一會,自忖沒人打得過江尋意,隻好一咬牙,自廢靈脈。
江尋意這才把火牆撤了,一群人跌跌撞撞地走下山去,來時趾高氣揚,此刻卻連頭都不敢回。
原地隻剩下了西靈隐的人,一個個看着江尋意,既覺得出氣,又覺得羞愧,一名弟子忽然伏地大哭,失聲道:“見過師兄……其實自别之後,弟子……弟子無時無刻不在挂念着您。當初誤信小人之言,對師兄頗多誤解……弟子該死。”
江尋意轉眼望去,見他正是剛才那個誓死不肯屈服的人,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你跟着自慧叛出靈隐,原本有錯,不過今日看了倒還有幾分骨氣,功過相抵罷。”
他說完話之後不再理會對方,将目光轉向自慧,淡淡道:“現在……是不是該算一算咱們的賬了?”
比起剛才面對曹磊時的委曲求全,自慧看見了江尋意反倒沒有那麽害怕了,大概是在她的心目中,這個人依然是當年那個任人欺淩的小小孩童,傲然道:“不管怎麽說,我的輩分還在這裏,你一非掌門,二非長輩,一個賤婢所出的雜種,有什麽資格來跟我算賬?”
江尋意一哂,還沒開口,忽然又是一陣馬蹄聲傳來。這次卻是十分雜亂,似乎有好多匹馬同時疾奔,當先一人風馳電掣一般,還沒等馬匹減速就飛身躍了下來,一把揪住自慧,不由分說地扇了她七八個耳光。
江尋意誠心誠意地道:“……漠樓,你厲害。”
江漠樓冷冷松開自慧散人,從懷裏抽出塊帕子來擦了擦手:“你不愛與她計較,我卻聽不了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