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嫁過來才多久,您就急着往我宮中塞人。兮兮如今懷有身孕,您又拿了人偶做巫蠱娃娃,您和兮兮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讓您做到如此地步?母後更是如此,母後嫁給父皇多年,平日裏多有孝順,您甚至也對她做巫蠱之術……皇奶奶,您做的事情,若是傳揚出去,即便您是父皇的生母,您覺得,您的太後之位,還能保全?”
姜太後面容發白,嘴唇顫抖,說不出半句話來,唐岚知道,他竟然全都知道……
自古以來,宮中禁忌那些巫術,若是發現,無論是誰,都是要遭殃的。
姜太後自然也知道,隻是,總覺得自己是太後,總覺得自己可以輕而易舉陷害唐月,卻不知,自己的所作所爲,早就被他人拿捏在手中。
她面如死灰,望了眼被寶劍威脅的左雲心,不由顫聲問道:“那麽,岚兒今日來哀家宮中,究竟所爲何事?”
“去跟母後和兮兮道歉。”唐岚起身,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靜靜注視着姜太後,“不止是這一件事,還有過去的許許多多。否則……”
江夜持劍的手微微一動,左雲心的脖頸上立即出現了一道血痕。
左雲心吓得尖叫一聲,哭着望向姜太後:“姑奶奶救我!”
姜太後閉上雙眼,滿臉都是不情願:“你們都欺負哀家孤身一人,你們不孝啊!”
說着,竟有眼淚淌落下來。
唐岚面容平靜,站在姜太後面前,“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若孫兒什麽都不說,若孫兒由着皇奶奶錯下去,那是愚孝。再說,皇奶奶從未孤身一人過,無論是母後還是兮兮,從未恨過皇奶奶。甚至兮兮的肚子裏,還有您未出世的曾孫。您,怎能如此狠心,詛咒兮兮?”
他說的字字句句都在理,姜太後的眼淚卻落得更兇,扶着桂嬷嬷的手,好半晌都沒有說話。
而她哭了多久,唐岚就跪了多久。
直到她終于不再哭泣,姜太後揩了揩臉,走上前,親手扶起唐岚:“好孩子……”
“皇奶奶……”唐岚瞳眸微熱,盯着眼前的女人,好似那個小時候總是會偷偷寵溺自己、偷偷給自己塞糖塊的慈愛奶奶又回來了。
姜太後是有自己私心的。
她雖是先帝的皇後,可先帝有無數妃嫔,寵愛的也有不少,她從來都不是最受寵的那個。
爲了維持住她的皇後地位,她不得不與人周旋,宮中的各種陰謀詭計,都絞盡腦汁地參與過。
可她的兒子和孫子,居然都隻打算娶一個女人,一生都寵幸那一個女人。
這叫她,心裏如何平衡?
爲何她,就獲得不了這種幸福?
這樣的心态逐漸将她的情感扭曲起來,她逐漸厭惡田陽雪,厭惡東臨兮雨。
可是今日,唐岚說的話,卻叫她猶如醍醐灌頂。
是啊,她如今是尊貴的太後娘娘,她有兒子,還即将有孫子,比起那些後宮相軋過的妃子,她其實,擁有了很多。
唐岚心中略感安慰,便攙扶了姜太後,本欲讓她休息會兒,可姜太後卻執意不肯:“哀家的脾氣可不好,也就這一會兒想通了。若是将來又讨厭起她們,哀家可不會道歉了。走吧,先去鳳儀宮。”
唐岚無奈,隻得笑着陪她去了。
江夜帶着人撤了,左雲心無力地癱倒在大椅上,靜靜看着他們離開,一顆心猶如墜入無底深淵。
如今,是不是姑奶奶,也不會再像從前那般護她?
而眼見着幕炎和左雲心的婚期将近,宮中開始張燈結彩,連天絕城中都熱鬧非凡。
幕炎住在天絕城郊外的行宮内,那行宮也裝飾一新,以示迎接太子妃。
而他甚至還準備了一頂純金雕罂粟花的轎子,四角垂着大紅流蘇,十分的喜慶奢華。
有跟班兒勸道:“太子,大婚的日子,爲何不用些吉祥的花?像并蒂蓮花什麽的多好啊,爲什麽要雕刻罂粟花呢?”
幕炎望着那金轎上的圖案,唇角含着淺笑,并不說話。
白年拿着折扇走過來,一派公子哥兒的潇灑模樣:“這你就不懂了。咱們太子看中的姑娘啊,那是跟罂粟花一樣的有毒的,會叫人上瘾的。她,可不是什麽平凡姑娘。”
幕炎擡眸望向白年,唇角的笑容愈發熱烈:“你懂得倒是多。”
“那必須。”白年“唰”一聲搖開折扇,上面“我本風流”四個大字分外顯眼。
幕炎輕輕一笑,像是故意揭他的短:“說起來,茫夜樓,阿年似乎許久不曾去過,那兒的小倌兒,怕是想你想得慌了。”
白年撲哧一笑:“我若再去,我娘非得打斷我的腿不可!她啊,聽說你都要成親了,非逼着我娶一門親。太子殿下啊,你可是知道我的心思的。”
“斷袖之癖嘛。”幕炎不以爲然,因着即将娶親的高興,便也多說了幾句,“隻是,你當真就不考慮娶親了?”
“本公子對女人,實在是提不起興緻來啊……”白年摸了摸下巴,腦海中卻閃過一張美人臉。
那美人病嬌得很,可若是細看,什麽美人,分明是個男子。
而此時的承雲殿内,嫁衣都被送了來。
那嫁衣無比華麗,荷香好意請左雲心試一試,左雲心卻連看都不願意看一眼。
那嫁衣,壓根兒就不是給她的,而是按照唐月的身材裁制的,她又何必去丢那個臉?
而很快,大婚那天,終于到來。
唐甜甜特地備了禮物,過來爲左雲心添妝,左雲心好一頓敷衍,便将她打發了出去。唐月也過來了,提着個錦盒,态度卻是極淡的。
待嫁的閨房中,唐月剛跨進來,就看見左雲心依舊身着白色中單,頭發未梳,坐在鏡子前,似乎并沒有換衣服的打算。
她将禮物放下,望了眼角落的滴漏,聲音淡漠:“吉時快到了,不打算更衣嗎?”
左雲心盯着青銅鏡,“你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