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赫連府中的幕僚站在他身邊,笑得谄媚:“韓将軍,我們主子的誠意如此,不知将軍如何說?”
韓煜臉上的笑容很盛,聲音中卻透着猶豫:“這……怕是不好吧?畢竟,本官乃是壽王爺一手提拔上來的,若是背主……”
那幕僚低低笑了起來,“哪裏就是背主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咱們這些做官的,主子不都隻有陛下一人嗎?”
韓煜眼中都是笑容,“先生說的不錯,咱們的主子,隻有陛下一人。”
那幕僚一喜,說道:“那麽,就如此說定了?下官先恭喜将軍,将來得封三公之位!”
兩人又寒暄笑談了一陣,那幕僚才告辭離開。
韓煜站在城樓上,表情高深莫測。
三公之位,的确不錯。
幾日過後,處理後院事務焦頭爛額的唐謹肅終于得了空閑,前往軍營巡視。
他一連在軍中待了三天,才打探到,原來這段時間,赫連城趁着他後院大亂,竟派了幕僚到軍中,勸降他的部分副将。
唐謹肅自然是怒火沖天,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召集了那些副将們,挨個兒地敲打了一遍。
韓煜坐在那群副将中,微垂着眼簾,看不出任何情緒。
唐謹肅将這些人都罵了一遍,最後望向韓煜,見他不發一語,心中不禁泛起冷意來。
他擡手示意其他副将都退下,唯獨将韓煜留了下來。
韓煜端坐在大椅上,棱角分明的國字臉上挂着淡淡笑容:“不知王爺留下末将,所爲何事?”
唐謹肅靠在上座的大椅上,擡眸瞥了他一眼,唇角的笑容多了幾分深意:“你是本王一手提拔上來的,年輕時曾一同征戰沙場,你在想什麽,本王清楚得很。我那侄子,許了你什麽好處?”
韓煜喝了口茶,聲音平靜:“世襲三公之位。”
大帳中沉默片刻,唐謹肅緩緩開口:“倒還算豐厚……”
韓煜不聲不響地喝着茶,唐謹肅了解他,他同樣也了解唐謹肅。按照他的性子,他現在絕對不會殺他,相反,還會出更好的條件利誘他,讓他死心塌地地追随他。
隻是不知,會是何等條件。
果然,唐謹肅徐徐說道:“聽聞你有一女,芳齡已有十九,卻還未曾婚配。”
韓煜眸光一動,他這個女兒,長得還算可以,可生性頑劣,最喜舞刀弄槍、草芥人命,天絕城中幾乎無人敢娶。
莫非,壽王是要爲世子迎娶他的女兒?
他想着,卻聽唐謹肅冷聲道:“本王的原配失德,不日将被休棄。若是你願意,本王倒是可以迎娶令愛做續弦。”
韓煜身子一震,不可思議地望向唐謹肅,他表情認真,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他周身都不安起來,摩挲着杯盞,大帳中一派寂靜,兩人能夠清楚地聽見遠處的号角聲和士兵們整齊的跑步聲。
唐謹肅同樣端着杯盞,慢慢地品着香茶,很快,一盞茶就見了底。
他掀起眼皮,見韓煜仍舊一臉思索的表情,不禁冷笑:“你考慮好,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店了。”
韓煜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這一次站隊,事關重大,一旦站錯,那就是萬劫不複。
他因爲緊張,指尖都開始發起抖來。
又過了一會兒,唐謹肅似乎是耐心被消磨幹淨,直接松手,那隻白瓷杯盞落地,發出一聲“哐當”。
而眨眼之間,便有數十名精銳暗衛從角落裏湧了出來,在韓煜四周,将他團團圍住。
韓煜一愣,望向唐謹肅:“王爺這是何意?”
唐謹肅冷笑:“韓煜,咱們都老了,你怕是忘記了,本王年輕時的手段了。”
說着,他站起身來,猛地抽出腰間佩劍,直接插進面前的桌案:“今日,你若是敢說半個‘不’字,本王割了你的腦袋!韓煜,本王能将你扶到這個位置上,自然,也能将你拉下去!”
韓煜的臉色逐漸凝重起來,他知道,壽王絕不是在開玩笑。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朝唐謹肅拱手:“王爺所言,末将自當遵命。至于小女,怕是才學疏淺,配不上王爺……”
“本王說配得上,自然配得上。”唐謹肅臉色稍稍緩和了些,拔出寶劍插入鞘中,撩了衣袍,在大椅上坐下。
那些精銳暗衛紛紛不動聲色地退了下去,韓煜後背都是冷汗,盯着唐謹肅,緩慢地坐了下去。
唐謹肅端起另一隻完好的酒杯,笑容不達眼底:“至于婚期,七天之後,你看如何?”
沒有哪家嫁女孩兒是如此匆忙的,尤其是官家和皇室,更是講究排場,準備時間常常會長達數月。
而唐謹肅,張口就是七天。
可韓煜不敢拒絕,他隻得端起面前的酒杯,遙遙與唐謹肅碰了下,“末将遵命。”
第二天,壽王府同韓煜聯姻的消息便傳進東宮。
唐岚正坐在一旁瞧兮雨繡花,聽見江夜的禀報,眼底多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韓煜,倒是個老狐狸。”
兮雨偏頭看他:“唐岚,不如我寫信給父皇,請他派兵過來吧?咱們一舉殲滅壽王府,就不用跟壽王這麽麻煩的搶人了。”
唐岚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仍舊是笑嘻嘻的,“兮兮,你呢,隻需要負責養好胎,把咱們的孩子好好生下來。其餘的事,你夫君我會統統搞定。一遇到事就向嶽丈家求幫忙,也太沒本事了吧?”
兮雨望着他,他眼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莫名讓人信任。
于是她認真地點了點頭,在他唇上啄了一口,鳳眸中同樣布滿堅定:“那我信你。”
唐岚攬着她的腰,瞧着她繼續繡花的小模樣,眼底都是思量。
唐月的計劃,他倒是能夠猜到一二。想來過不了多久,唐銘就會對他的父王下手了。
到時候,唐月定會設計他們父子二人反目成仇。等到這二人兩敗俱傷之時,便是他坐收漁翁之利最好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