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仔細想了想,笑道:“皇後娘娘睿智,忍耐力又非同尋常。想來,她會按捺住性子,向逐雲示好,絕不會叫逐雲離間了夫妻感情。等到逐雲的利用價值結束,皇後娘娘一定會毫不手軟地解決掉她。”
“是啊……母後就是這樣的人。”兮雨望着虛空,櫻唇噙着一抹笑,随即低頭望向手中的湯匙,“既如此,那麽,我該學母後。”
錦書和綿兒愣了愣,就看到她低頭一口口吃完了碗中的燕窩。
兩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見了鼓舞。
夜色逐漸降臨,皇宮中升起了燈火,十分絢爛奪目。
兮雨站在屋檐下,盯着涼心殿的方向,伫立良久,直到錦書拿着鬥篷過來爲她披上,催她進去,她才抿唇笑了聲,轉身緩緩進入寝殿。
不知是錯覺還是其他,錦書在她轉身的刹那,竟看見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兇光。
夜深了,寝殿内的燭火逐漸熄滅,兮雨盯着漆黑的帳幔,唐岚今夜沒有回來。
他,留宿涼心殿了嗎?
她翻了個身,閉上雙眼,以前從不曾覺得,一個人的被窩,那麽涼……
而另一邊,東宮書房中,唐岚坐在書案後,盯着幽幽燭火,面前攤着的奏章,卻是一個字都看不下去。
他直覺,赫連城是真的看上兮兮了。
可兮兮,是他的妻。
他摩挲着手中那柄玉如意,漆黑的瞳眸在光線下晦暗不明。
他正發呆之時,江夜進來禀報:“殿下,雲良娣求見。說是……給殿下送宵夜。”
唐岚緩緩擡眸,瞥了眼江夜,江夜被那眼神震懾,随即低頭拱手:“屬下明白了。”
說着,很快退了下去。
沒過一會兒,便聽得書房外響起一聲“哐當”,接着就是争吵聲:“本良娣好心來爲殿下送宵夜,江侍衛你硬攔着不讓我進去也就罷了,爲何還要打翻我親手做的宵夜?!”
“屬下沒有。”
“你就有,你還推了我!阿淩可以作證!”
外面吵吵鬧鬧的,唐岚心煩不已,起身走出書房,背着雙手站在台階上,一身繡五爪金龍的黑袍,襯得他整個人十分高大陰沉。
台階下方的争吵聲停頓下來,逐雲哭哭啼啼,指着地上的狼藉:“殿下,您說晚膳沒胃口,吃了一半就走了,嫔妾擔心您的身體,辛苦爲您做了點心,卻被這個不長眼的侍衛給打翻了!”
“殿下,屬下并未碰雲良娣,不知怎的,那一盒點心就掉落在地。”江夜冷聲,心裏十分惱怒。
他跟着殿下多年,幾番出生入死,從未有人敢這樣栽贓過他。即便是太子妃,也經常關照他,并不曾給過他臉色看。
這麽一對比,太子妃和雲良娣,高下立現。
唐岚自然是相信江夜的,隻是逐雲身上還有利用價值,不好當面訓斥,于是轉向江夜,淡淡道:“回去閉門思過。沒有本殿的命令,不準出來。”
江夜知曉唐岚的大計,雖然心中憋屈,卻也隻得拱手告退。
逐雲心中歡喜,她不過是爲了試探唐岚的心意,如今一看,唐岚竟然會爲了她而訓斥東宮侍衛首領,可見,唐岚心中是有她的。
“殿下……”她走上前,滿臉無辜地屈膝行了個禮,擡起一張嬌俏的小臉,杏眼中蒙了一層水霧,看起來我見猶憐,“殿下,可惜了妾身的點心……”
“無妨,你的心意,本宮已經收到。”唐岚說着,擡手按了按眉心,“本宮還有要事處理,你先回去吧。”
“殿下!”逐雲哪裏舍得走,她惦記了好些天侍寝的事兒,好不容易今天唐岚看見兮雨同護國将軍攪合到一塊兒,她當然要抓住這個機會!
她拎着裙子上了台階,跑到唐岚跟前,“殿下,今晚,讓妾身伺候吧?”
唐岚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将她雙眼中的乞求盡收眼底,心中不屑,唇角挂了一抹淺淺的笑,擡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本宮今日心情不爽,希望雲兒懂事才好。”
逐雲心中頗有些失望,卻不敢讓唐岚厭棄了她,隻得勉強露出一抹笑:“妾身懂得……還望殿下,不要太過焦慮才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妾身告退。”
說罷,行了個禮,退了下去。
阿淩扶着逐雲離開,心下起疑:“良娣,你說殿下看着對你挺好的,可爲什麽總是……”
總是不肯讓良娣侍寝。
逐雲盯着前路,杏眸中同樣焦慮。
“會不會,殿下根本就是在利用良娣?”阿淩皺着眉,大膽提出了這個假設。
逐雲頓住步子,偏頭看向阿淩,語氣有些嚴厲:“不可能。殿下他,不是那種人。”
阿淩眸光漸冷:“雲良娣,你喜歡上了殿下?”
逐雲身子一僵,擡眸盯着阿淩:“喜歡又如何?殿下風神俊朗,本就值得喜歡。”
“可王妃叫咱們進宮,是爲了搜集情報!别忘了咱們吃下去的毒丸!若是沒有解藥……”阿淩因爲憤怒,胸腔劇烈起伏着,“等待咱們的,就是爆體而亡的下場!”
“我當然知道!”想起那毒藥的厲害,逐雲臉色發白,“可是阿淩,若是壽王府事成,你以爲咱們又會有什麽好下場?若是壽王府事敗,等待咱們的,同樣沒有好下場!”
阿淩的小臉同樣煞白,卻是半晌不語。
是啊,無論壽王府事成事敗,她們都不會有好下場。
兩人沉默許久,最後一言不發的慢慢往涼心殿走去。
而唐岚轉身回了書房,站在書桌前,直到宮女進來添燈,才回過神。
他望了眼窗外的夜色,一輪月牙兒高挂夜幕之中,看起來孤寂可憐。
他又伫立了良久,最後拂了拂衣袖,到底是越不過心底那道關卡,出門往東宮寝殿而去。
寝殿門口值夜的宮女看見他,驚了驚,正要進去禀報,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安靜地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