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傍晚時分,貴女們來到廣場兩側搭建好的遮陽帳篷内端坐着,等着男人們帶着獵物凱旋而歸。
然而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因着左雲心的事,有幾名喜好八卦的小姐們就嗑着瓜子議論開了:
“你們聽說沒有?那位太後娘娘身邊的雲心郡主,啧啧,竟然和壽王府世子睡到一起去了!”
“我昨晚睡得早,沒看見,不過聽人說,好像是那位雲心郡主自己爬的床?”
“聽說啊,壽王妃壓根兒就瞧不上她,她還巴巴兒地趕着嫁給壽王世子!”
“真不要臉,我要是她,被人抓到,不如一根繩子吊死得了!”
她們說着,不時将好奇的目光投向對面的左雲心,左雲心低着頭,隻當沒聽見,可攏在袖中的雙手早已緊緊攥成了拳頭。
唐月在一旁喝着酒,表情淡然,壓根兒不想管左雲心的事。
田陽雪見她們後來說的越發過分了,于是輕輕咳嗽一聲,那幾名貴女連忙住口,隻靜靜嗑着瓜子。
田陽雪掃視了一眼在場的衆多小姐,又道:“此處無以爲樂,不知哪位小姐,願意爲咱們表演一番才藝?”
衆人都興緻缺缺,又沒有心儀的貴公子在,表演才藝給誰看?
在場的小姐,誰都沒興趣給一群姑娘表演才藝。
田陽雪見無人出聲,自覺有些丢人,于是幹咳一聲,将目光投向唐甜甜。
唐甜甜身子一抖,以前女眷們宴會時冷場,她都被母後拽出來“獻藝”,可她什麽都不會,跳的舞一塌糊塗慘不忍睹,拿太子皇兄的話來說,就跟“母雞發癫”似的。
那場宴會之後,她臭名遠揚,這一次,她說什麽都不要出來幫母後救場了。
唐月喝了口果酒,目光從正小口小口吃着桃子的兮雨身上掃過,笑道:“久聞東臨的皇後娘娘才藝與品貌皆是冠絕天下,曾經以一曲反彈琵琶,而聞名天下。太子妃嫂嫂既是東臨的公主,想必也繼承了東臨皇後的才藝,不如爲咱們表演一場?”
她聲音甜美,語調客氣,聽起來純然隻是客氣之詞,叫人挑不出錯處來。
在場的貴女們紛紛将目光投向兮雨,她們從小就聽着那位東臨皇後的事迹長大,雖然無緣一見東臨皇後的風姿,可她的女兒在此,想必也是差不離的。
兮雨一口桃子差點把自己咽住,她咳嗽了幾聲,綿兒連忙輕輕給她撫背。
兮雨的面頰漲得通紅,好不容易将卡在嗓子裏的桃肉咽下去,擡眸望向衆人,隻見大家臉上都有着異色。
她自覺丢人,于是放下桃子淨了手,柔聲道:“如月郡主所說,母後的才藝冠絕天下,自然不是我所能比肩的。”
唐月笑了笑,“太子妃嫂嫂真是謙虛,我也不過是想看看罷了。我想在場的諸位姐妹,也一定都想看看。”
她聲音落地,其他人紛紛應是。
兮雨的美貌是她們所不能及的,她們不信世上真的會有美貌和才藝都頂尖的女子,自然想要看看兮雨出糗。
其中一位出身将門的小姐性子直爽,飲了口酒,笑得豪放:“臣女慣會騎馬射箭,這彈琴嘛,也勉勉強強還算可以。若是太子妃給面子,臣女願意爲太子妃伴奏!”
綿兒有點氣不過,她家的公主,乃是皇後娘娘親自調教出來的,自然樣樣都是頂好的!這些人卻是一副不相信公主的樣子,真是氣人。
兮雨望向那位将門小姐,她生得英氣,穿了身男裝,混在脂粉堆裏,辨識度頗高,坐在那裏端着酒的模樣,坦蕩磊落,不像是要拉她下水。
于是她起身,朝田陽雪微微屈膝:“既是如此,臣媳獻醜了。”
田陽雪早就起了興緻,見到她主動,于是笑道:“可得小心點,莫要驚了胎。”
兮雨微微颔首,又朝那位将門小姐看去。
那位小姐乃是太尉之女,名喚李绯瑤,身份頗高。她起身,從身後的丫鬟手中接過一架長琴來。
那琴乃是黑桃木所制,共有七根弦,造型頗爲奇特,是兮雨從未見過的。
李绯瑤沖着兮雨微微一笑,英姿爽朗:“太子妃,我開始彈琴了。”
她也不坐,竟就那麽站在場邊,修長的手指劃過七根弦,在一陣急而陡的開場聲音中,突然就彈了起來。
兮雨站在場中,深深呼吸。
她今日穿得是正紅色掐金絲窄袖窄腰的騎馬裝,外面套了個繡金祥雲紋的鵝黃馬甲,下身是一條寬大的百褶長裙,看起來高貴之中透着一絲野性和利落,并不适合跳宮廷舞。
她聽着李绯瑤快而急的琴聲,精緻的櫻唇噙起一抹輕笑,這位太尉府的小姐倒是有意思,竟然特意彈這樣的曲子,大約是爲了配合她?
随着琴聲愈加急促,兮雨在衆人或挑剔或期待的目光中,擺出了一個婀娜的姿勢。
她的身段極好,平日裏爲着太子妃的形象,從來都隻展示自己的溫婉和優雅,現在這麽舒展開來,像是一隻高貴的天鵝,即将振翅而飛。
李绯瑤微微垂着眼簾,透過眼角餘光去看兮雨,薄唇溢出一抹笑,彈琴的手指仿佛跟着飛動起來。
火紅色的大裙擺飛揚起來,兮雨腳尖點地,旋轉得愈發快速,像是一朵落于人間的火燒雲。
她今日跳得這支舞頗有些異域風格,也是她的母後教她的,說是爲了紀念兩位故人。
而另一邊,唐岚同赫連城并駕齊驅,騎着馬飛快朝小廣場這裏而來。
他們身後,各自的屬下都拖着豐盛的獵物,個個臉上不見勝利的喜悅,反倒都很嚴肅。
兩人遠遠就看見在舞台上急速旋轉的女子,她生得極美,鳳眸流轉之間,仿佛盛了一個朝代的光輝。
兩人坐騎的速度越來越快,等到了這邊,唐岚直接一甩馬鞭,縱馬往舞台上跳去,兮雨一驚,唐岚的手已經拉住了她的,将她拽上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