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臨長鋒笑了幾聲,銀白的月光下,仿若夜枭的嘶鳴。
“鍾靈,本王的憐惜,隻會給對本王有用的人。”
“那我真是幸運……”鍾靈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爲我倒杯水。”
東臨長鋒拿來茶杯,她勉強坐起身來,接過後飲了一大口,“今兒去未央宮,皇後似乎有意爲你指婚。對象是李将軍家的嫡長女。”
東臨長鋒望着她,她的嘴唇上還沾着水珠。
他隻從她的手中拿過杯子,聲音依舊淡淡:“李将軍雖有将軍之名,卻無将軍之實,不過是個空架子罷了。讓本王娶他的女兒,乃是爲了削弱本王的勢力。”
鍾靈笑了笑,整了整松松垮垮的中衣,偏過頭望了一眼那澄澈的月亮,聲音中含着自己都注意不到的顫抖:“你會娶她嗎?”
東臨長鋒盯着她的瞳眸,那雙純黑色的瞳孔蘊含了太多東西,多到連他都看不清。
鍾家的人,向來容易英年早逝,也因此,比其他家族的人,更加早熟。
眼前這個小姑娘,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所以,他從未将她當做孩子看待。
他沉吟着站起身,在寝殿裏的月光下踱了幾步,狹長的雙眸中盡是思量:“若是賜婚,本王無法抗拒。”
鍾靈望着他欣長高大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若是不想再讓帝後賜婚,又有何難?隻要弄死了這個女人,你秦王克妻的名聲便會愈發響亮。到時候,自然不會有人敢将自己的女兒嫁給你。”
東臨長鋒回轉身看她,她剛剛眼中的複雜盡皆消失不見,逆着月光,全然隻剩冷漠和殘酷。
這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比他想象的,還要冷酷。
很好。
他上前,輕佻地挑起她的下颌,“這副口吻,真是對本王的脾氣。如果你再大一點,說不定,本王會上門跟鍾老提親了。”
鍾靈笑了笑,避開他灼熱的視線,撫開他的手,“秦王謬贊。”
東臨長鋒從袖袋裏取出一個粉包來,“拿好了,見機行事。”
鍾靈接過,放在鼻尖下嗅了嗅,卻聞不出什麽味兒來。
她擡眸看向東臨長鋒,對方笑得肆意:“無色無味地毒藥。”
鍾靈将藥包放進枕頭底下,垂眸的瞬間,眼底一片複雜。
這包毒藥,是讓她去害别人,還是讓她在事敗後,爲了不洩密,自己吞藥自殺?
她伸手摸了摸額頭,覺得高燒似乎更加嚴重了。
寝殿裏一片寂靜,窗外的花影倒映在大殿裏,襯得大殿十分寂寥。
東臨長鋒望了眼窗外的那輪明月,“本王不便久留。你還有什麽事,一并說了。”
夜風将帳幔吹得鼓動起來,鍾靈望着他棱角分明的側臉,想要說什麽,張開口,卻又覺得沒什麽好說的。
東臨長鋒瞥了她一眼,“本王走了。”
說罷,正要離開,鍾靈忽然伸手拉了他的衣襟。
他側過頭,她的那雙純黑眸子裏,滿滿都是欲說還休。
他不禁嗤笑:“鍾靈,你不會是想跟本王告白吧?可是,本王對一棵小豆芽沒興趣。”
鍾靈松開手,有點惱羞成怒:“誰要跟你告白?!我就是想告訴你,當心東臨觀月,他也并非表面上那般簡單。”
“是嗎?”東臨長鋒挑眉,随即收回視線,“本王知道。”
話音落地,整個人便化作了一陣風,迅速掠了出去。
鍾靈獨自坐在床上,一張小臉通紅通紅。
她雙手捂住面頰,“臉這麽燙,一定是燒得越來越嚴重了……”
第二日,鍾靈洗漱完畢,便有小宮女過來請,說是蕭後相邀。
她換了身漂亮衣裳,跟着小宮女來到未央宮的花園時,隻見花園裏有不少世家小姐,個個都打扮得花枝招展。
她被引進亭子,亭中坐着蕭後和驕月,以及那位李家的小姐。
她行過禮後,便被蕭後拉到身邊,笑盈盈說道:“靈兒,這位便是李家的那位小姐了。”
鍾靈沖李霏霏抿唇一笑,“李小姐。”
“鍾四小姐。”那李霏霏生得美豔動人,身着窄袖繡花裙,長發挽成了靈蛇髻,簪着一根玉簪,很是英姿飒爽。
鍾靈坐下後,便聽得她們三人說着些無關緊要的話,最後驕月望向花園小路,掩唇輕笑:“瞧,四哥來了。”
鍾靈沒去看東臨長鋒,隻将目光落在李霏霏身上,隻見李霏霏認真地打量着東臨長鋒,那雙美眸裏,頗有些高傲。
鍾靈攏在袖中的手微微攥成拳頭,不知怎的,忽然心裏很不爽。
東臨長鋒進了亭子,目不斜視,隻對蕭後行了禮。
蕭後笑道:“這位是李家的小姐,閨名霏霏。霏霏對宮中不熟,秦王若是得空,可否領着霏霏在宮裏走一走?”
不等東臨長鋒說話,驕月便笑道:“霏霏性子直爽,想來能和四哥說上話。”
東臨長鋒便朝李霏霏笑了笑,“李小姐,請。”
鍾靈看去,那李霏霏面頰浮着一抹紅暈,起身朝東臨長鋒屈身行了個禮,便跟着他離開了亭子。
她靜靜望着這兩個人離開,李霏霏個子高挑,站在東臨長鋒身邊,竟是出奇的般配。
純黑的瞳眸晦暗不明,指甲掐進了掌心,她竟也渾然不覺。
蕭後的目光不經意從她臉上掠過,在看見她眼底的神色時,怔愣了一瞬,旋即恢複正常。
驕月又挑着有趣的事說了給蕭後解悶兒,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蕭後瞥了眼鍾靈,擡手扶額,“說了這麽久的話,本宮也乏了。你們各自去玩吧,添墨,扶本宮起來。”
添墨和端香一同上前扶着她,驕月和鍾靈對她的背影屈身行禮:“恭送母後(皇後娘娘)。”
蕭後走到不遠處,卻是輕聲說道:“尋個機靈小丫頭,去跟着鍾靈。”
端香應了是,很快去辦。
驕月走後,鍾靈在亭中躊躇良久,最終還是沿着東臨長鋒離開的小路,循着蹤迹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