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王的親兵!”有人喊道。
那群黑衣人明顯驚了驚,不明白秦王的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爲首的人尋思了會兒,覺得得上前和秦王的侍衛交涉。
反正據說秦王會娶他們主子的嫡次孫女,想來也是一家人了。
然而他剛上前,對方的侍衛,竟直接一劍砍掉了他的腦袋!
黑衣刺客們大駭,還未來得及有所反應,秦王的親兵們已經像是剁蘿蔔似的,一個一個全都給殺了。
從頭到尾,不過半柱香的時間。
鍾瑤扶着張朝劍,純黑的瞳眸中有驚懼,有不可思議。
那爲首的親兵上前,沖鍾瑤拱手:“聖女受驚了!我家主子乃是秦王殿下,正在山坡上賞景,卻聽得這裏傳來打殺聲。殿下派了暗衛過來打探,才知是聖女和張少被人刺殺。殿下緊急調集了兄弟們,幸得聖女無恙。”
鍾瑤對他微微颔首,一旁灰頭土臉的清眠趕過來,替她說道:“我家小姐多謝秦王救命之恩!來日必當登門謝恩!”
“聖女不必客氣!”那親兵又拱了拱手,很快指揮着人馬,護送鍾瑤等人返回城中。
鍾府裏,鍾老聽說鍾瑤途中遭遇刺殺,早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好在鍾瑤無恙歸來,這才松了口氣。
而蔔星苑裏,鍾二老在聽說鍾瑤完璧無損時,頓時氣得直接砸了手中的八星傍月茶壺。
他派了那麽多心腹出去,結果竟然沒有得手?!
前來回報的手下跪在地上,聲音猶猶豫豫:“是秦王出手,救下了聖女。咱們的人,全軍覆沒……”
鍾二老身子一僵,“秦王?”
他老眸中掠過不滿,秦王這是何意?!
不過,他的人全軍覆沒了。
這代表着,沒人能夠指證,這件事是他做的。
他稍稍松了口氣,揮手示意那讓人退下。
正在此時,布簾被挑開,侍女扶着面色蒼白憔悴的鍾晴走了出來。
鍾晴眼中全是希望:“爺爺,那個虛僞的鍾瑤,死了沒有?”
鍾二老望着她希冀的目光,卻是重重歎了口氣。
鍾晴眼中的希望逐漸破滅,最後輕笑了聲:“爺爺從一開始就鬥不過大爺爺,孫女兒又怎麽能指望爺爺能爲孫女兒報仇……”
這話很是不孝,可鍾二老卻像是渾然不覺一般,隻輕撫着她的後背,柔聲安慰。
正好鍾盈從宮中回來,問了兩句鍾瑤的情況,不由蹙眉,在一旁坐下:“想來,那秦王也不是真心要同咱們聯姻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鍾晴一下子激動起來,面色更加慘白:“姐姐是說,秦王殿下根本不想娶我?!”
鍾盈不敢看她,隻是低頭不語。
鍾晴突然大哭出聲,伸手拽住鍾二老的衣袖,“爺爺,我不要報什麽仇了,我要嫁人!爺爺,臨死前,我想嫁給秦王殿下……我愛殿下!”
鍾二老素來疼愛這個孫女兒,就算她要天上的月亮,他都會想了法子給她摘下來。
聽見她這麽說,他更是心疼不已,于是撫摸着她的腦袋,聲音堅決:“晴兒放心,這個願望,爺爺一定想辦法幫你達成!”
鍾盈望着爺孫倆,幽幽歎了口氣。
要秦王娶一個快斷氣的女人,他如何願意?
除非,爺爺能夠拿出值得他點頭的東西來。
可是,那得是多大的犧牲?
她望着嚎啕不止的鍾晴,忽然有些厭煩起來。
而卦月樓内,鍾瑤一臉焦急地等在屋外。
屋内,兩個大夫正緊張地幫着張朝劍檢查傷勢。
過了許久,兩人對視一眼,俱都搖了搖頭。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鍾瑤連忙迎了上去,其中一名年紀較長的大夫輕聲歎了口氣:“張公子後背的傷并無大礙,隻是些皮外傷,休息些日子,也就能痊愈了。隻是……”
“隻是什麽?”清眠問道。
“隻是雙腿的傷,怕是……”他抿了抿嘴唇,說不下去了。
清眠見他欲說還休,自家小姐又着急,不由怒道:“怕是什麽呀?!”
“怕是好不了了!”那大夫搖了搖頭,“恕在下無能!”
說罷,便同另一個大夫一道離開了。
鍾瑤雙眉緊蹙,身子搖搖欲墜。
清眠緊忙扶住她,“小姐?”
鍾瑤雙眼通紅,猛地推開她,朝屋子裏奔去。
屋内,張朝劍躺在床上,一張臉因爲失血過多而蒼白可怖,連嘴唇都沒了血色。
鍾瑤劇烈地喘着粗氣,趴在床邊,眼淚一顆一顆滑落,砸到他的手背上。
被那濕熱的觸感打動,張朝劍的手指動了動,勉強睜開眼,露出一個淡到極緻的笑容:“瑤瑤……”
鍾瑤死死抓住他的手,隻是一個勁兒地哭。
她不像靈兒,可以活潑機靈地活着,她從一出生,就注定了聖女的身份。
這個身份,像是一個枷鎖,将她牢牢套住。
從很小很小的時候起,就不停有嬷嬷告誡她,不可以沒有禮儀,不可以違背規矩,要事事以鍾家爲重,要事事以東臨國爲重。
于是她從一個奶娃娃開始,就坐在屋子裏學習各種巫術。
這些巫術,都是家族裏那些老輩們單獨教授的。
可外面的陽光那麽好,她也很想出去,同靈兒她們一道玩耍。
但是沒有辦法,“聖女”這個枷鎖,将她禁锢得太緊,幾乎窒息。她隻能待在屋子裏,過不見天日的生活,學習那些久遠而陳舊的秘法。
她覺得她就像是一片腐化的樹葉,而靈兒,則像是一朵嬌嫩盛開的鮮花。
逐漸的,她習慣将自己沒有辦法擁有的東西,都想方設法讓靈兒去擁有。
陽光,微笑,快樂,一切……
而她從小就知道,她将來的身份,不止是鍾家聖女,還是皇上親自選定的瑞王妃。
她或許,會是未來的東臨皇後。
而無論是聖女還是皇後,這兩重在别人眼中高貴華麗的身份,對她而言,沒有任何區别。
在她以爲她這一生都會遵照爺爺和鍾家的安排走時,一個溫雅的小少年,在她六歲時闖入了她的生命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