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有小宮女端來炒糖豆,闆栗接過,一顆接着一顆往嘴巴裏抛,含混不清道:“是很可怕的東西,殿下可萬萬不能好奇去沾染!多少英雄好漢折在那上面了,好恐怖的!”
“我自是知道。”天明說着,也在台階上坐下來,接過小宮女遞來的毛巾擦了擦汗。
“不過,那賀明月也是咎由自取!勾引誰不好,偏要勾引皇上!哼,皇上和娘娘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憑她,連勾引的資格都沒有!”她說完,将炒糖豆放到地上,起身向天明告辭,一蹦一跳地離開了。
天明和唐岚沒再把此事放在心上,各自回房沐浴更衣。
夏夜,星辰浩渺。
東臨火越今晚處理國事有些晚了,本來打算就在禦書房後面睡,隻是很是想念林瑞嘉,便又回了未央宮。
此時已過亥時(夜裏11點),未央宮中的宮人們除了一些值夜的,其餘大部分都睡下了。
他穿過重重遊廊,正要拐彎時,卻聽得旁邊花叢裏傳來一個女聲:“蒼天在上,若是明月有出宮的機會,定當日夜侍奉在神明左右,再不嫁人。若是明月這一生合該困在這宮中,明月亦無怨言,隻求上蒼保佑東臨國泰民安,江山永固。”
她的語氣很虔誠,微微仰着臉,從東臨火越的角度看去,正好能夠看得到她如蝶翼般撲扇的睫毛,以及高挺如玉的鼻梁。夜風将她的輕紗長裙吹得飛揚起來,如夢似幻,美不勝收。
東臨火越微微勾唇,人很美,隻是可惜,那些蝴蝶翅膀一般的眼睫,遮擋不住她瞳眸深處的欲·望。
他東臨火越,素來不喜這樣的女人。
他沒再多看一眼,繼續往前走。
賀明月微微側過身,盯着他消失的地方,瞳眸裏都是冰冷。虧她費盡心思打扮得明**人,卻依舊沒得他一個正眼。
幕傾城,居然有那麽好,能夠占盡他的寵愛?!
自古帝王,誰不是三宮六院,憑什麽到了幕傾城這裏,皇帝便隻能有她一個女人?
賀明月攥起手,她并非有多麽喜歡東臨火越,她隻是厭惡别的女人淩駕于她之上。
她賀明月這一生就沒有比不過的女人,她暗暗下決心,一定要找到契機,打敗幕傾城……
在她一個人籌謀着這些事情時,東臨火越已經到了林瑞嘉的寝殿裏。
寝殿中燃着一盞燈,林瑞嘉已經睡着了。
她的睡姿很規矩,甚至一夜可以保持同一個姿勢。
東臨火越在隔壁寝殿沐浴之後,身着中衣中褲上了床,輕輕攬過她的肩膀。
在他看來,林瑞嘉很香很軟,又是小小的,她的一切,都讓他愛不釋手。
林瑞嘉在他懷中呓語了幾句,伸手抱住他的腰,腦袋在他懷中蹭了蹭,又很快睡沉過去。
他的身上有一股檀香木的味道,十分好聞。
林瑞嘉每每聞見,即便是睡夢裏,也會不自覺地心安。
東臨火越輕輕在她腦袋上親了一口,想起很多年前在聽禅寺時的類似情景,忍不住揚起笑容。
那年她十一歲,他十五歲。那是一個電閃雷鳴、雨雪交加的冬夜,因爲一件小事,他與她發生争執,怒急之下,騎着馬沖下了山。
他渾身都被雨淋得濕透了,在山下轉了一圈,望着山上聽禅寺的燈火,又忍不住催馬回去。他在廂房裏洗了個熱水澡,有小丫鬟急匆匆過來禀報,說是小姐夢魇,恐懼得不行。
他不以爲意,心裏尋思着,居然和他吵了架還能睡得着,便故意延長了泡澡的時間。
等一刻鍾過去之後,他才穿上衣裳,漫不經心地去了林瑞嘉的房間。
打開門的一刹那,正好夜空劃過閃電,雷電聲轟然作響,他的小姑娘蜷縮在床角,吓得要死,一張臉慘白慘白。
聽見雷聲時,她尖叫出聲,整個人都瀕臨崩潰。
他當時也吓了一跳,沒料到林瑞嘉怕得這樣厲害,忙不疊奔過去将她抱在懷裏,細聲安慰,宛如哄小孩子一般:“别怕别怕……我在呢,我在呢!”
她抱緊了他的腰,大約是覺察到了溫暖和安全感,慢慢地又閉上眼睡了過去。
他将她放在床上,爲她掖好被子,凝視她好半晌,才準備離去。
可她卻忽然拉住他的手,聲音帶着弱弱的哭腔:“不要走……我害怕……”
她的聲音很細,帶着乞求,叫人不得不心軟憐憫。
他在床榻邊躺下,輕輕撫摸她的頭發。她的身上散發出自然的清香,很好聞。
當時他也有些困了,不知不覺就在她身邊入了眠。
那一夜電閃雷鳴,雨雪深重,直到天明方才停歇。
他先醒了過來,卻見自己緊緊摟着林瑞嘉,她的腦袋擠在他的胸前,小手緊緊環住他的腰,一副依賴的小模樣。
他摸了摸臉,見面具還在,便松了口氣,輕輕起身出去了。
外面落了厚厚的積雪,從聽禅寺一眼看去,遠處高山起伏,山景美不勝收。
他伸了個懶腰,隻覺神清氣爽。他回頭望了眼裏面床榻上的少女,她抱着被子,還在酣眠。
單鳳眼中露出一點笑意,他覺得昨夜是他這十五年裏,睡得最踏實的一夜。
東臨火越回憶着,薄唇忍不住溢出笑容,又吻了一口林瑞嘉的腦袋。
年少時相遇、傾心的少女,如今成了與他攜手共度一生的妻子,世上還有什麽事,比這更加美好?
他想着,吹熄了那一盞燈,抱着林瑞嘉睡了過去。
翌日一早,林瑞嘉是在他懷抱中醒過來的。她愣了愣,擡頭望着他,“昨晚,你……”
“因爲想你,就回來了啊。”他聲音溫柔,輕輕卷起一縷她的長發放在鼻尖下嗅了嗅。
林瑞嘉微微一笑,眸中滿是狡黠:“既是回來,可看見賀明月了?昨晚臨睡前,我可是聽桑果說,她在房中精心打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