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靜默良久後,莫薰兒鬥膽擡眸看向床上的東臨長鋒,東臨長鋒正輕輕摩挲着玉扳指。
片刻之後,他冷聲:“一派胡言!”
莫薰兒愣了愣,隻見他坐起身來,高聲道:“來人啊,莫薰兒出口污蔑貴妃,将她拖出去!杖責五十!”
莫薰兒美眸中滿是不可思議,“噗通”一聲跪了下去:“陛下,臣妾不知做錯了什麽,惹得陛下如此震怒?!”
她的确不知道她做錯了什麽,在她看來,她隻是告密而已。
這世上,有無數人告密,她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啊!
況且,杖責五十連一個成年壯丁都受不了,更何況她一介弱女子?!陛下這不是在懲罰她,這是要她的命啊!
眼見着兩名鐵血侍衛從外面進來,莫薰兒急得眼淚都掉了下來,匍匐着跪到東臨長鋒腳邊,牽着他的袍角,小臉上都是可憐:“陛下說過,隻要臣妾做對陛下有用的人,陛下就不會舍棄臣妾!如今,陛下是要食言嗎?!陛下一言九鼎,怎能失信于一個女子?!”
東臨長鋒一腳将她踹到旁邊去,滿眼都是無情:“聽不見朕的話嗎?!把她嘴巴堵起來!”
那兩名侍衛立即照做,莫薰兒大喊着,一塊抹布被塞進她的小嘴裏,那兩個侍衛硬生生将她拖了出去。
很快,院子裏便傳來廷杖打在人肉身上的聲音。東臨長鋒一臉冷漠地站在窗邊,注視着窗外的夜色,淩厲的單鳳眼裏是刻骨的薄情。
他倒是沒想到,李明珠竟然背着他,做過這麽多事……
他雙手背負在身後,輕輕轉動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聲音不鹹不淡:“去把秦明和秦隐叫來。”
一名暗衛從黑暗的角落出現,朝他拱了拱手,立即去辦。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兩人便被帶到房間,臉上都是不解:“不知陛下深夜召微臣前來,所爲何事?”
東臨長鋒背對着他們,“聽見外面行刑的聲音了嗎?”
兩人對視一眼,進來之前,便看見院子裏有個姑娘被杖責。如果沒看錯,似乎就是今夜的大功臣,珍妃。
他們二人一同答道:“啓禀陛下,看到了。”
“知道她爲何會被杖責嗎?”
“這……臣等不知!”
“因爲她向朕進讒言,說李明珠之子,乃是她與秦南的私生子,并非朕的兒子。”東臨長鋒低低笑起來,“雖說博兒的眉眼是有些像秦南,可朕與秦南乃是表兄弟,他像秦南,也無可厚非,你們說,是不是?”
秦明和秦隐身子一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恐。
兩人慌忙跪倒在地,以頭貼地,秦明哀聲道:“啓禀陛下,微臣等對陛下忠心耿耿,蒼天日月可鑒!秦家對陛下,絕無二心啊!南兒他自幼随陛下一同長大,陛下對他,還不信任嗎?!”
東臨長鋒的聲音透着一股無奈:“秦家擁兵數十萬,沒有秦家,便沒有今日的秦國。秦家對秦國忠心耿耿,朕自當相信。”
秦明與秦隐對視了一眼,紛紛從懷中掏出一枚令牌,雙手呈了上去,秦明道:“陛下請看,這是秦家的兵符。若是能用此物以證秦家清白,還請陛下笑納!”
東臨長鋒薄唇勾起一抹輕笑,轉身看去,兩人手中果然各自躺着半枚兵符。
他将兵符拿起拼成一個虎頭形狀,擡眸望向二人:“你們當真要将兵符獻于朕?!”
秦明點頭,“秦家對陛下的忠心,陛下應當能夠察覺到!小人妄言,被杖責乃是活該!”
東臨長鋒将兵符收進袖袋裏,親自将他們二人扶起,笑道:“二位舅舅快快請起!我哪裏真的懷疑秦家,隻是今夜正逢月圓,想起故去的母妃,心懷感念罷了!”
秦明與秦隐後背都是冷汗,東臨長鋒親自将他們送到門口,兩人聽着莫薰兒發出的絕望悶叫和闆子聲,雙腿都有些發軟。
這個外甥是他們一手扶持上這個位置不錯,可他姓的,是東臨。
他的霸道和雄才偉略,早已超脫他們的控制。對他,他們唯有尊敬與服從。
東臨長鋒送走了兩人,摸了摸懷中的兵符,沒看莫薰兒一眼,轉身進了房間。
外面的兩個美貌侍女替他掩上房門,同情地望了一眼快要斷氣的莫薰兒,俱都搖了搖頭。
她們一直是侍奉東臨長鋒左右的,見慣了曾經受寵的女子朝夕之間便被貶斥乃至被殺。
能夠在東臨長鋒身邊活下來的女人,大抵都是堅忍且不惹事生非之輩。
而莫薰兒直到死都沒有明悟,東臨長鋒需要的,從來都不是什麽對他有用的女人。
他需要的女人,他這一生都得不到。
其他的女人,不過都是他這一生的點綴。
莫薰兒的屍體被拖下去時,全身肌膚沒有一處完好的。她在這裏沒有熟識的人,最後爲她收屍的,是那個叫解麗的女子。
她将她埋葬在山腳下,獨對着小小的墓冢,歎息了一聲,方才離去。
李明珠聽聞莫薰兒朝夕之間便被處死,雖不知道原因,卻也幸災樂禍了好一番。隻是她不知道的是,下一個,就輪到她了。
第二日,秦軍照舊在白州城休整。
東臨長鋒命人在花園亭子裏置辦了一桌酒席,邀請了秦南與李明珠一同赴宴。
李明珠不疑有他,将東臨博也帶來了。東臨長鋒端坐在涼亭裏,望了眼那個熟睡的嬰孩兒,單鳳眼中神情莫測。
秦南很是忐忑,昨晚秦明和秦隐将事情都跟他說了,他知道今天東臨長鋒召他們前來,爲的是何事。
都入座後,東臨長鋒舉杯,硬朗的面容上挂着淡淡微笑:“咱們三個,自重華鎮聚在一起,細細算來,也近兩年了。”
李明珠抱着東臨博,笑道:“是啊,日子過得真快……不過轉眼間,博兒都會說話了!”
她說着,伸手逗了逗東臨博,“博兒,叫父皇。”
東臨博醒過來,竟也不哭,一雙黑眼睛盯着東臨長鋒,朝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聲音稚嫩:“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