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兒笑了笑,将炭爐撥的旺些:“娘娘才貌雙全,又有禦史大人護着,這後宮裏的女子,誰能威脅得到娘娘的地位?”
兩人說着,角落搖籃裏傳出哭聲,芳兒忙将小寶寶抱出來,李明珠接過,眉頭微微蹙起。
博兒這眉眼漸漸長開,看得出一點都不像東臨長鋒。
若是認真仔細地看,定能看得出這孩子與秦南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即便用秦南與東臨長鋒是表兄弟這個借口,可也沒有孩子生得與表兄弟這般相像的。
“母妃……”東臨博很聰慧,還不到一歲,便已會走路和說話。
李明珠注視着他的臉,很是煩惱。
芳兒知曉自家主子在煩惱什麽,輕聲道:“大皇子殿下與秦家關系匪淺,想必秦家會護着大皇子的。”
言外之意,便是到了非常時刻,秦家會舍棄東臨長鋒,而保全這個孩子和秦南。
畢竟,若是事情暴露,牽連的不止是李明珠和東臨博兩個人,還有秦南乃至整個秦家。
“你說的不錯。”李明珠注視着火爐裏燃燒的炭,精緻的唇角勾起一抹笑,“他一定會護着本宮的。目前最緊要的,還是做好這個貴妃。”
芳兒見她把心事放下,也跟着開心起來,“今日那個莫薰兒,生着一副狐狸精模樣,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反正現在也不攻城,閑着無事,娘娘可要耍着她玩?”
“她不過是個蠢笨女人罷了,還不值當本宮使手段。”李明珠笑靥如花,“你再跟本宮說說,天下的人是怎麽辱罵幕傾城的。看着她倒黴,本宮就高興!”
芳兒應了聲,又開始繪聲繪色給李明珠描繪民間盛傳的關于幕傾城與東臨觀月的醜事。
李明珠聽得不時誇張哈哈大笑,最後道:“若是陛下能攻下天照城,幕傾城就淪爲階下囚了!到時候,本宮要把她送到軍營犒賞三軍!”
她笑得花枝亂顫,卻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她這一生已經沒有機會再見林瑞嘉。
她這一生,将會斷送在那個她看不上眼的莫薰兒手中。
與此同時,東臨觀月的馬車已經抵達天照城。
皇帝馬車入京,百姓們卻無一夾道圍觀。整座天照城冷冷清清,來往行人都默默做着自己的事,壓根兒沒人在乎東臨觀月他們。
林瑞嘉透過車簾将天照城的情景收入眼中,心中了然。大約這些百姓,是對東臨觀月的統治失望透頂,才會如此吧?
畢竟,哪有皇帝擺足架子禦駕親征,結果到了場輸掉一座城池,便在第二天趕着趕着回來的?
可笑,可悲。
東臨觀月将她臉上變化的神情收入眼底,有些不悅:“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林瑞嘉聲音淡淡。
東臨觀月垂下頭,一頭銀絲未加束,散漫地垂落在腰間和前額,遮擋住了他的單鳳眼。
他其實很想做好這個皇帝,可是每當坐上那個位置,他的心裏就莫名的湧起一股異樣,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于是,深藏心底的那隻暴虐的野獸就會竄出來,就會不停地在胸腔裏嘶吼怒罵。他面對朝臣時的暴虐,盡都來源于此。
可他知道,他其實,并不殘酷啊。
馬車停了下來,魏言在外面輕聲道:“陛下,娘娘,已經到了。”說着,呈給東臨觀月一頂帽子。
東臨觀月将一頭白發挽了起來,戴上帽子,侍從挑開車簾,他下了車,親自将手遞給林瑞嘉。
林瑞嘉卻不肯碰觸他的手,扶着車框小心翼翼跳下車。
東臨觀月收回手,還未說話,林瑞嘉便轉身,帶着桑果等人,往含章殿而去。
他張了張嘴,終究是沒有說出話來。
入夜之後,他坐在禦書房中處理連日落下的折子,卻完全看不進去。他将折子推到桌子一角,雙手抱住腦袋,那些銀絲白發盡皆落到他的面前。
他忽然擡眸,盯着燈盞,已經是冬天了,卻有一隻小小的白色飛蛾在燈盞邊翩飛。不要命似的,拼命撞擊着燈盞,想要飛進那一點最亮的燈芯之中。
他看了好半晌,起身抓起一旁架子上的帽子,往外面走去:“去含章殿。”
守在外面的魏言愣了愣,忙一甩拂塵,正要高唱讓龍辇過來,東臨觀月攔住他:“走過去吧。”
從禦書房到含章殿大約要走兩刻鍾。他走到含章殿前,守在外面的宮女正要行禮,卻被他示意免禮。他徑直走了進去,闆栗和小魚正擁着溫暖的大氅和手爐坐在屋檐下打瞌睡。
屋檐下懸挂着一排八角宮燈。它們在寒風之中微微搖曳,散發出溫暖的明黃色光芒。
無數雪花紛紛揚揚從天空墜落,無邊無際,就着那一排暖黃色的朦胧光暈,可以清晰地看見它們飛舞墜落的痕迹。
他站在雪地裏,溫潤的單鳳眼凝視着透着一盞燈火的窗戶,她捧着書卷的身影倒映在窗上,看起來單薄而纖弱。
“陛下。”魏言舉着傘過來,剛傾斜到東臨觀月的頭頂,他擡手示意他退下。
魏言望了眼透着光亮的窗戶,彎腰退了下去。
東臨觀月戴着帽子,身着錦白長衫,外面披着一件銀狐毛大氅。雪花落進深厚的毛領之中,襯得他面龐如玉,姿容絕世。
他輕輕張口,呼出的熱氣在空氣之中迅速彌散。
他擡步,緩緩走進寝殿之中。
闆栗和小魚睡得香甜,壓根兒沒發現他進去。
林瑞嘉正看着書,聽見腳步聲響起,擡眸看去,便見他挑了厚重的布簾進來。
她的目光又落在書卷上,東臨觀月走過來,從她手中抽出書卷放到旁邊,在她帶着不滿的目光之中,伸手扣住她的頭,俯身重重吻了下去。
這個吻霸道而纏綿,帶着飛蛾撲火的決絕與壯美,周身溢出的悲傷,幾乎要将林瑞嘉整個人湮滅。
他輾轉流連于她的唇上,不知過了多久方才停下這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