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
東臨觀月說着,眉尖微微蹙起。
黑棋僅憑那關鍵一子,力挽狂瀾,他剛剛布下的陷阱竟然被沖破了。
他随手将棋子扔進棋簍:“你的棋下得不錯。”
“多謝稱贊。”林瑞嘉摩挲着手中那枚通體晶瑩的黑棋,眼神裏出現了一絲暖意。
這棋藝,原本也是越哥哥教的……
東臨觀月見她出神,不禁起身坐到她的身邊去,“傾城,最後再飲一次你的血,我便能痊愈了。甚或者,長生不老……”
燈下,林瑞嘉偏頭看他,他的眸子裏有着對生命的強烈渴望。
她垂下頭,隻是靜靜坐着。
東臨觀月将她擁進懷中,輕輕蹭了蹭她的脖頸,張口咬了下去。
這一次的血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鮮甜。
他将她推倒在軟榻上,欺身而上,貪婪地吮吸着。過了一會兒,他強烈抑制住再喝下去的欲·望,松了口,輕輕拿帕子給她捂住傷口。
他盯着她的眼睛,問得很認真:“其實,之前你說的什麽愛我,都是騙人的,對不對?你愛的,根本就還是皇兄。”
他的語氣很平靜,更像是陳述一個事實。
林瑞嘉給他倒了杯茶,不置可否。
東臨觀月與她并肩靜坐了會兒,淡淡道:“收拾東西吧,過幾日便要啓程了。”說着,起身離去。
他走之後,林瑞嘉便籌謀開來,此次去北疆,若能趁機逃走,倒也不錯。可小魚畢竟隻是個孩子,能做的有限。真正能幫到她的,還是桑果她們。
她想着,決定找個機會将桑果她們再弄到身邊來。
第二日清晨,東臨觀月剛睡醒,魏言便進來禀報,說是賢妃娘娘求見。
東臨觀月詫異她居然主動來找他,一番梳洗後,才讓她進來。林瑞嘉将帶來的食盒放在桌上,從裏面取出一碟碟精細的點心:“今天過來,是有事相求。”
東臨觀月坐到桌邊,“隻有有事相求時,你才會主動來找朕嗎?”
林瑞嘉不接他的話,淡淡道:“我的幾個丫鬟,從前犯了錯,被我貶去宮裏其他地方。可現在伺候我的丫鬟都不如意,能不能還讓她們過來伺候我?”
東臨觀月嘗了口蛋黃酥卷,“可以。”
“多謝。”她說着,默默在對面坐下,等待他吃完收拾食盒。
兩人之間的氣氛很尴尬,東臨觀月一言不發地用完早膳,魏言過來爲他正衣冠。林瑞嘉收拾了食盒,朝他福了福身子,便退了下去。走到門檻時,又忍不住回頭問道:“我想出宮,去看看鍾瑤。你若不放心我,多派些侍衛跟着也就是了。”
她的神情帶着小心翼翼和懇求,東臨觀月心下一軟,點了頭。
林瑞嘉是下午出宮的。東臨觀月果然不放心她,不僅爲她弄了頂十六人擡的華麗軟轎,還派了上百名禁軍開道,宮女太監更是數不勝數,幾乎比皇後出行的架勢還要濃重。
小魚坐在偌大的軟轎裏,興奮不能自已,一會兒摸摸茶幾,一會兒摸摸軟榻,隻覺得這裏面就像是個結構完備的屋子一樣!甚至,角落裏還有一架梳妝台!
她掀開車簾,卻見百姓們都夾道圍觀,對着軟轎指指點點,表情都有些憤怒。她有些納悶兒,“娘娘,這些人怎麽了?”
她話音落地,軟轎晃了晃,停了下來。
前面傳來嘈雜聲,有禁軍軍官的呵斥聲傳了過來:“沒長眼睛嗎?!若是驚了娘娘,你這小命兒就玩完兒了!”
開道的人催馬回來,朝林瑞嘉禀報:“啓禀娘娘,前方有幾個小叫花子摔倒在地,弄髒了路,須得過一會兒才能繼續前進。”
林瑞嘉掀開轎簾,便看見周圍百姓們神情不耐的指指點點。她想起近日自己臭掉的名聲,不由汗顔。
她下了軟轎,走到前方,那幾個小叫花子正被軍官勒令用衣服擦幹淨地上的稀飯。
這些小叫花子最小的看上去隻有五六歲,最大的也不過十一二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卻一個個豆芽菜似的瘦瘦弱弱。
她心中起了憐憫之心,示意小魚拿一包碎銀子給他們。
她華美的裙裾拖在地上,毫不顧忌地在小叫花子們面前蹲下,伸手替其中最小的那個擦幹淨眼淚,聲音溫柔:“男子漢可不能哭。這些粥咱們不要了,也不用擦了,把銀子拿着,好好買些米面魚肉吃。”
她不顧小乞丐的髒污,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滿滿都是親切。
然而這份親切,在百姓們眼中,卻成了虛僞。
最大的小乞丐沖到前面,猛地将林瑞嘉推倒在地,稚嫩的聲音中含着憎恨:“你是壞女人!你把王伯伯害死了,你是禍國殃民的妖妃!”
“王伯伯?”林瑞嘉詫異,旋即想起王程華,不由問道,“你跟王老是何關系?”
“我們是他撿來的孤兒!他死了,府裏也被查封了!都是你這個妖妃惹出來的!”
“你是妖女!”
“跟以前的妲己一樣,是敗壞江山的狐狸精!”
這些小乞丐們你一言我一語,連那個最小的乞丐也鄙夷地朝林瑞嘉扮鬼臉。
四周的百姓們騷動起來,開道的禁軍幾乎擋不住了,他們将爛菜葉子、爛西紅柿、臭雞蛋紛紛砸向林瑞嘉。
小魚滿臉驚恐,想要護着林瑞嘉進軟轎,林瑞嘉勉強起身,滿臉都是失望。
到處都是鋪天蓋地的咒罵,她注視着這些帶着恨意的百姓,一顆心涼到了極點。
主仆二人好不容易進了軟轎,小魚哭着擰幹水盆裏的毛巾給林瑞嘉擦洗:“這些人可真壞!娘娘又沒對他們做什麽!”
林瑞嘉面色不虞,卻也無可奈何。路是她自己選的,從王程華死在她劍下開始,就已經注定了她的“妖妃”身份。
車隊行駛到鍾府門前,林瑞嘉下了軟轎,一路往六角小樓而去。
六角小樓上層置了一張軟榻,鍾瑤躺在上面昏睡不醒,小臉一片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