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完了那一碟糕點,脫下鞋履上床睡覺。
可明明閉緊了眼睛,眼淚依舊無法遏制地掉落在枕上。
她忽然大哭出聲。
她想要好好活下去,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将身體養好,她想要健健康康的,去見越哥哥……
她哭了很久,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日,林瑞嘉還在床上時,便聽得外面傳來一陣吵鬧。她坐起來,房門被人踢開,一身黑衣的蕭道絕一手持劍闖了進來,一把拽住她的長發将她從床上拖下來,轉頭盯着南楚:“殿下需要她多少血液,直接放出來就是了!這個女人,活着便是個禍患!”
南楚一臉寒霜:“殿下的病,須得喝新鮮血液才行!蕭公子莫要因爲一己私欲,毀了殿下的大事!”
蕭道絕面容猙獰:“有她在,殿下的事情就成不了!你讓開!”
南楚死死攔着他:“恕我不能從命!”
兩人正争執不下時,蕭以秋匆匆從外面奔進來,握住蕭道絕的手腕:“堂哥,你不要這樣,她是我的朋友,你不能傷害她!”
蕭道絕劍尖指着林瑞嘉的面門:“就是因爲這個女人,他才不同意封你爲後!蕭以秋,你怎麽這麽糊塗?!這樣的女人,不配稱爲蕭家人的朋友!”
“我不在乎封不封後,我要的是什麽,堂哥清楚得很!”蕭以秋眼圈泛紅,扳開他的手,将林瑞嘉扶起來,“你沒事吧?”
林瑞嘉搖了搖頭,蕭道絕轉向她,俊美的面容一片陰鸷:“幕傾城,你勾三搭四的本事真是厲害啊!燕王居然爲了你,不肯立蕭以秋當皇後。像你這樣的殘花敗柳,就該死在我的劍下!”
林瑞嘉鳳眸平靜,猜測大約是蕭家提出東臨觀月登基後立蕭以秋當皇後的要求,卻被東臨觀月拒絕的緣故。
她不由看了眼蕭以秋,蕭以秋臉上是止不住的難過,可她的手卻緊緊牽着自己的。仿佛是怕蕭道絕傷害自己似的,半個身子偏了過來,擋在了自己面前。
這樣的蕭以秋,讓她有些愧疚。
曾經蕭以秋不止一次來未央宮找自己說話,自己卻根本沒将她的話當一回事,甚至有時候,還會覺得她太啰嗦。
可如今,自己身處這樣的處境,她卻願意爲了自己這個所謂的朋友與她的家族爲敵。
若非衆人都在場,林瑞嘉真的很想抽自己一巴掌。
這麽久以來,她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不要這樣說傾城!”蕭以秋的手心沁出細汗,“堂哥,算我求你,離開這裏好不好?!你已經被赦免無罪,本是大喜的日子,爲何非要與傾城過不去?!”
蕭道絕眼神深沉:“大喜的日子,是咱們蕭家鼎盛的那一天!蕭以秋,你若不識趣,蕭家也并非隻有你一個女兒。那些庶女什麽的,比你識相多了!蕭以秋,蕭家并不缺女兒,蕭家缺的,是一位皇後!”
這一席話從至親的人口中說出,就仿佛是一柄利刃,深深紮進蕭以秋的心髒。
她苦笑着,眼淚卻流了下來:“是我沒用……”
蕭道絕冷眼掃了她和林瑞嘉一眼,擡手,刀尖毫不留情地指向林瑞嘉的臉:“等着,蕭家,一定會取你的命!”
他說完,大步走出了房間。南楚望了眼她們二人,跟着出去了。
蕭以秋在桌邊坐下,将頭埋進肘彎裏哭出了聲。林瑞嘉站在她身後,輕輕撫摸着她的後背,抿了抿唇,輕聲道:“謝謝你,蕭以秋。”
蕭以秋搖了搖頭,依舊不停地哭泣。
林瑞嘉目光落在窗台上,走過去将那裏的兩瓶美酒拿過來。
她斟了兩杯,自己先喝了一杯。
蕭以秋聞見酒香,擡頭看去,便見林瑞嘉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肚子裏灌。
她啜泣了一聲,端起酒杯,也跟着喝起來。
兩瓶酒很快見了底,蕭以秋有些醉了,大聲命令丫鬟再去拿酒來。
兩個人坐在了窗台上,這裏是三樓,俯瞰下去,滿宮都是菊花,花海似的,大片大片生長在宮中。
丫鬟很快端來酒,兩人對飲,喝着喝着,卻又突然像是孩子似的大笑出聲。
蕭以秋笑得眼淚都淌了下來,舉着酒杯望向林瑞嘉,泛紅的美眸裏滿是受傷的神色:“小時候,他去蕭府,穿着一身白色錦袍,真好看……堂姐霸道,不許我跟他說話,我隻能一個人躲在樹後面看着她對他說笑話。無論她說什麽,他都笑眯眯的……我以爲他是喜歡堂姐的,後來才發現,無論對誰,他都是這樣笑眯眯的樣子……”
她說着,抽泣起來:“父親戍邊,我住在大伯府中,雖是嫡小姐,卻也沒怎麽受到嫡小姐該有的待遇。堂姐有時候欺負得狠了,撿剩飯吃的日子也是有的……”
蕭以彤的性子,注定了蕭以秋在她手下不會有好日子。林瑞嘉默然,與她對碰了酒杯,她又接着道:“我一直覺得,堂姐會和他在一起,會成爲他的燕王妃。我從來都沒有想過,‘燕王妃’這個名頭,有一天會落在我的頭上……”
她趴在窗台上,小臉酡紅:“我天天盼着嫁給他,可真正嫁給他,卻覺得他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樣……”她的聲音弱下去,頓了頓,又補充道,“他是什麽樣,你也看到了……”
她說着,又喝了一大口酒,淚眼朦胧地轉向林瑞嘉,努力微笑:“傾城,我覺得,他喜歡你。”
林瑞嘉搖了搖頭,沉默着喝了口酒,目光落在大片的菊花田裏:“他喜歡的,是他自己。”
蕭以秋垂眸,“這三日,你不知道,外面翻天覆地,成了什麽樣——”
她話未說完,房門忽然被推開。東臨觀月走了進來,笑容溫和:“你們在說什麽?”
蕭以秋噤聲,不敢再往下談論。
林瑞嘉清楚地察覺到蕭以秋的害怕,她放下酒杯,握住她的手,就像她剛剛握住她的那樣。
東臨觀月目光從她們交握的手上掠過,笑道:“聽說,剛剛蕭道絕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