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與惡,美與醜,在這個男人身上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背對着蕭道絕及衆黑甲士兵,聲音含笑:“都退下吧。”
蕭道絕遙遙望了眼林瑞嘉,擡手示意衆人一起退下。
未央宮正殿的大門被重重合上,大殿裏彌漫着死屍的血腥味,燭火恍惚。
東臨觀月從懷中取出一塊浮雕,遞給林瑞嘉。
林瑞嘉接過,隻見那浮雕上刻着:“若得不到萬年冰川水,可用木家之血代之。”
她撫摸着浮雕,這質地和上面的字迹,與海國玄秘寶塔頂層牆壁上的一模一樣。
她擡眸看東臨觀月,他笑容溫潤地在她身邊坐下:“鹿無塵去晚了一步,這個關鍵的東西,被我得來了。”
“木家之血?”林瑞嘉問,面容蒼白。
“是,木家之血。你外祖母的幕姓,乃是因爲立下功勞,北皇所賜。可你們家,原本姓的是木啊。”東臨觀月伸手将林瑞嘉額上垂落的碎發勾到她耳後,唇角上揚,“萬年冰川水乃是北皇的心髒,可北皇那麽厲害,想要他的心髒,那多難啊。我轉念一想,比起北皇心髒,找到木家的後人豈不是要容易得多?”
——木家的女兒,時間不多了啊!
林瑞嘉想起山姥在洛川地下的警示,在這一刻,她忽然頓悟,原來,山姥說的“木家”,乃是這個“木家”……
東臨觀月的手往下滑去,落到她白皙的頸間,喉頭動了動,眸光晦暗。
他禁锢住林瑞嘉的雙手,俯身将頭埋到她的頸間。
林瑞嘉還在怔愣,突然感覺脖頸上一陣劇痛,她尖叫了聲,東臨觀月捂住她的嘴,血液從她的頸間源源不斷流入他的口中。
林瑞嘉的眼淚瞬間溢出,東臨觀月喝了好幾口,才擡起頭,盯着她滿是淚水的鳳眸,眼裏滿是歉意:“你的血,可以讓我續命。你知道的,我的時間不多了……我能不能活下去,全看你的了。”
“你是魔鬼!”林瑞嘉猛地推開他,捂住脖頸的傷口,胸口劇烈起伏,雙眸通紅地嘶吼。
東臨觀月起身,注視着鳳座上一臉驚恐的女人,舔了舔薄唇上殘留的血液,“傾城,我才不是魔鬼。我隻是,想要活下去。”
外面有人敲大殿的門,東臨觀月偏頭看去:“進來。”
蕭道絕推開門,大步走進來,望了眼一臉淚水的林瑞嘉,朝東臨觀月拱手:“啓禀燕王殿下,臣等搜查了整座未央宮,并未發現東臨兮雨和東臨天明。”
東臨觀月的目光落到林瑞嘉臉上,林瑞嘉忽然笑起來:“這一場宮變,我輸給你了!可是,我卻也有赢的地方!”
“你把他們,弄到哪裏去了?”東臨觀月啞聲。
林瑞嘉擡起下巴,滿臉淚水之中,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個高傲的皇後:“燕王如此有本事,何不自己去找?”
東臨觀月眸中一片晦暗,唇角卻依舊挂着笑意。
可這笑,更像是野獸發怒前的平靜。
燭火幽幽,他掐住林瑞嘉的臉頰,貼近她的臉,一字一頓:“你将他們送出宮了,是不是?!”
林瑞嘉瞪着他,并不說話。
蕭道絕忽然出聲:“殿下,那日澹台驚鴻離京,幕傾城曾交給他兩個籃子!莫非裏面裝的根本不是糕點,而是……”
他沒有說下去,東臨觀月雙眸赤紅,鐵鉗似的手稍稍用力,林瑞嘉的臉幾乎變了形,眼淚肆意流出,她慘叫出聲。
“幕傾城,你好算計!”他說着,狂怒的面容上忽然又露出笑容,“不過你可知,我需要的血液,非常之多?我原本,打算看在以往的交情上,隻喝東臨兮雨一個人的血。可你,實在是太不聽話了……”
他話音落地,松開手,林瑞嘉仇恨的目光緊緊瞪着他,似要将他生吞活剝。
正在這時,一個女子跌跌撞撞沖了進來,對着林瑞嘉怒吼出聲:“賤人,你把晨兒藏到哪裏去了?!”
來人正是裴九,她從蓬萊水榭回了瑤光殿,卻見瑤光殿遍地屍體,東臨紫晨則不見蹤迹。她一想便知是林瑞嘉所爲,不顧一切地沖到未央宮,連鞋履跑丢了都不在乎。
林瑞嘉看過去,隻見她的發髻都散亂了,赤着一隻腳,雙眼赤紅,曾經端莊絕豔的小臉上滿是猙獰怒容。
不知爲何,看見這樣的裴九,林瑞嘉突然很開心。她笑出聲來:“你的孩子,我怎麽知道?”
“一定是你這賤人殺了晨兒!”裴九急怒攻心,找不到孩子的怒意讓她至今沒看清楚局勢,沖上鳳座,一把揪住林瑞嘉的頭發将她拖下來,“我的孩子不在了,你的也别想活!我的晨兒即将成爲九五之尊,你這賤人!”
她緊緊抓住林瑞嘉的頭發,巴掌毫不客氣地扇向她的面頰。東臨觀月握住她的手腕,“誰準你動她的?”
裴九喘着粗氣,“燕王,我和她的事,不需要你來插手!你給我松開!”
她正發怒時,未央宮外忽然響起整齊的踏步聲,幾人看去,隻見裴家的人以裴炎爲首,用繩索綁牢了,被黑甲士兵推了進來。
爲首的統領朝東臨觀月跪下:“啓禀燕王殿下,亂臣賊子已經抓到!”
“哥哥?”裴九望着裴炎,美眸中閃過不解。
她的哥哥,怎麽會成亂臣賊子?
東臨觀月悠然地在一旁坐下,“蕭道絕,找個文采好的,寫篇文章昭告天下,就說:皇帝今夜歸來,裴家卻趁機發動宮變,刺殺了皇帝和兩位皇子,火燒未央宮。如此亂局,最終在本王的一力鎮壓下,才得以結束。本王還因此,受了重傷……”
他摸了摸胸前的血迹,含笑望向林瑞嘉。
林瑞嘉和裴九都愣住了,跪在殿下的裴炎則怒視着東臨觀月,合着他們裴家,竟然做了爲他背黑鍋的替死鬼?!
滿殿寂靜之時,魏言抱着東臨紫晨出來,戰戰兢兢呈給東臨觀月:“燕王殿下,這位,便是裴妃娘娘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