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嘉登上納蘭府的台階,下面圍觀的百姓已經尊敬地跪了下去,口呼皇後娘娘千歲。
跟在她身後的澹台驚鴻望着這些百姓,幕傾城的人并未讓百姓們行禮,百姓卻發自内心地朝她行了大禮,可見,這個女人收買人心的手段有多高明。
隻是簡單地微笑緻意罷了,卻比上百個侍衛強令百姓行禮還要管用……
林瑞嘉轉身示意百姓免禮,旋即微笑着進入府内。
她來到納蘭肅的寝屋外,有丫鬟端着喝完的藥碗出來,看見身着鳳袍的她,忙不疊福身行禮。
林瑞嘉進了寝屋,便聞見屋子裏撲面而來的藥味兒。
納蘭謹過來對她拱手行禮:“皇後娘娘!”
林瑞嘉的目光落在床上,納蘭肅面色蒼白,顫抖着想要起床行禮,她笑了笑,走到床邊道:“納蘭大人無須多禮,本宮今日來,隻是想探望大人罷了。”
有丫鬟給她搬來大椅,她坐下後,納蘭謹輕聲道:“家父身患頑疾,近日都無法上朝,勞娘娘牽挂,親赴納蘭家探望,微臣深感不安。”
說着,又給林瑞嘉行了一禮。
林瑞嘉隻是含笑望着納蘭肅,納蘭肅年逾四十,若真是身患頑疾,這瞳眸看起來該渾濁才是。可他除了面容蒼白些,微眯的瞳眸裏偶爾還有精光乍洩,可見乃是裝病。
她想着,卻并未拆穿。之前派侍衛提前過來禀報她要來納蘭府,也是爲了給時間讓他裝病,好讓彼此都下得來台。隻是這份心意,不知納蘭肅是否肯領?
她含笑道:“本宮知曉納蘭大人身子不爽,特地帶了大批名貴藥材過來。納蘭大人若是缺什麽藥材,也盡管開口便是,能尋到的,本宮必定給納蘭大人送來。”
納蘭肅眯着眼眸躺在床上,聲音沙啞中帶着恭敬:“多謝皇後娘娘……”
林瑞嘉笑了笑,試探着問道:“本宮的心意,想必納蘭大人已經收到。那麽,不知大人何時能夠康複?”
這話裏的意思,便是問納蘭肅,何時能夠不裝病,去上朝。
納蘭肅咳嗽了幾聲,納蘭謹見狀,替他回答道:“娘娘,微臣曾延請名醫入府看診,家父這病,短時間内怕是好不了了。”
“哦,短時間内都好不了了?”林瑞嘉說着,笑容都有些泛冷。
她是母儀天下的皇後,親自來他府上示好,可納蘭肅卻毫不領情……當初越哥哥在的時候,他那副恭敬态度,與現在簡直判若兩人!若今日是越哥哥前來,恐怕他所謂的病,會立馬沒了吧?
難道他也覺得,越哥哥回不來了嗎?!
想到這點,林瑞嘉便無法抑制住内心的怒意,淡淡道:“不知納蘭大人的病,得修養多久?”
依舊是納蘭謹回答,拱着手輕聲道:“回娘娘,大夫曾說,少則三月,多則半年。”
“需要這樣久啊……”林瑞嘉狀似爲難,“那麽大人手底下的事務可要怎麽辦?大人是兩京巡查都禦史,掌管着天照城和洛川城的諸多大事。大人病假期間,都是副使在做。可是這副使也有自己的事,總不能一直爲大人代職……”
林瑞嘉說着,眉尖微蹙,似乎是在尋思應對之策。
然而屋子裏的人都明白,林瑞嘉這是在準備明着撤納蘭肅的職。
納蘭父子愣了愣,納蘭肅劇烈咳嗽了幾聲,伸出手顫巍巍拉住納蘭謹的衣袖:“娘娘……臣子近來賦閑在家,常常聽微臣教導事務,對兩京巡查都禦史一職較爲熟悉,可堪代臣之職……”
說着,拿了帕子捂住口鼻,仿佛真的生了重病似的,再度咳嗽起來。
林瑞嘉望着他費力的表演,眼底都是冷笑。自己裝病賦閑在家,卻還不肯将位子讓出來,還想着讓兒子頂上。
納蘭家莫非覺得,這個位置是他們家私有的?!
她心裏不悅,面上卻依舊笑吟吟的:“既然如此,本宮也無話可說。至于誰爲大人代職,本宮會同左相商議。”
澹台驚鴻站在她身後,聽見這話,眉頭微微一挑。
納蘭肅和納蘭謹的身子都僵了僵,林瑞嘉已經起身:“時辰不早了,納蘭大人好好養病就是。”
說罷,轉身出了寝屋。
澹台驚鴻跟在她身後,穿過納蘭府裏長長的回廊,輕聲道:“剛剛娘娘的話,不妥。”
林瑞嘉盯着前方,眼神之中都是冷意:“哪裏不妥?”
“微臣之前說了,娘娘第一步,是維系沈家,拉攏納蘭家。可現在,娘娘幾乎正面和納蘭肅杠上了,這又是何必?順着他的話來,讓納蘭謹接替他的職務成爲代理兩京巡查都禦史,不但讓他感恩戴德,更能收買納蘭謹,何樂而不爲?”澹台驚鴻雙手攏在袖子裏,淡淡說道。
“納蘭肅就是牆頭草,這樣的盟友,我甯願不要。”林瑞嘉冷聲。
澹台驚鴻搖了搖頭:“可納蘭家手中的權力,娘娘難道也不想要?據微臣所知,納蘭謹育有一子,剛滿兩歲,名爲納蘭皓,天資倒也聰慧。若是娘娘許諾,将兮雨公主許配于納蘭皓,您說,納蘭肅會如何?”
林瑞嘉停住步子,轉身看他,鳳眸之中都是冰冷:“澹台驚鴻,洛川王娶錢氏之女,便是政治婚姻。我以爲,你是厭惡這種婚姻的。”
澹台驚鴻笑容無奈,毫不畏懼地說道:“可您是皇後,是天家的皇後。”
林瑞嘉垂下眼簾,絕豔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
過了許久,她轉身往門口而去。
澹台驚鴻跟在身後,還想再提,隻是剛張口,便被林瑞嘉打斷:“兮雨的婚事,不需要你來操心。如果這個盟友必須要用女兒來換,我甯可不要。”
“那麽,微臣所獻計策的第一步,就已經敗在娘娘手中。既然娘娘執意如此,今後也不必再來問微臣計謀。”澹台驚鴻脊背筆直,臉上毫無笑容,走到納蘭府門口,朝林瑞嘉拱了拱手,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