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義正言辭地說着,面目凜然,俨然是清官模樣。
林瑞嘉将他的神色看在眼底,淡淡道:“右相說得有理,諸位愛卿怎麽看?”
其他官員哪裏敢跟蕭戰作對,再加上沈國公都被扣了大帽子,更不敢輕舉妄動,于是皆都沉默不語。
林瑞嘉輕歎一聲:“可憐沈寬青年才俊……罷了,此事,便交由大理寺卿處置。”
大理寺卿張敬儲出列領旨。
蕭戰志得意滿,暗自思忖,這幕傾城到底是女流之輩,憑她怎麽蹦跶,都蹦跶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他與蕭和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見了笑意。
林瑞嘉将他們的互動看在眼裏,冷笑一聲,說道:“昨晚,本宮在宮裏抓了個賊。諸位大人猜猜,這賊是誰?”
百官不解,林瑞嘉含笑的目光落在蕭戰身上,“來人啊,将那小賊拖上來。”
蕭戰愣了愣,心裏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回頭看去,隻見自家兒子被兩個侍衛架着,一路從金銮殿外拖進來。
金銮殿内鴉雀無聲,誰都沒想到,他們的皇後娘娘會整這麽一出。
衆人不覺看向蕭戰,蕭戰老臉通紅,顯然也沒料到。
蕭道絕盯着上方的珠簾,唇角挂着淡笑,這個幕傾城,打臉倒是很有一套……
林瑞嘉的聲音含着戲谑:“蕭道絕曾犯謀反罪,按律當誅。可聖上仁慈,看在蕭家多年的功勞上,隻發配他流放邊疆。可蕭道絕毫無悔過之心,竟殺了押送他的官吏,一路逃回天照。現在上蒼開眼,讓本宮抓住了這個罪人,可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那麽,依右相看,蕭道絕該如何處置?”
所有人都望着他,等待他開口。
人沈家二公子輕薄皇妃,就被他抹殺一切功績,嚷着要出斬,而你家公子犯的可是謀反大罪,比沈寬嚴重多了,豈不該五馬分屍?!
蕭戰垂下眼簾,掩飾住氣憤與尴尬,“啓禀娘娘,蕭道絕乃是微臣之子,爲了避嫌,微臣不适合參與他的事情。”
“哦……”林瑞嘉拉長音調,鳳眸中泛着笑意,“沈國公與蕭道絕并無血緣關系,那麽依沈國公看,該如何判處?”
蕭戰身子一僵,偷眼看向沈謙行,沈謙行出列,一身正氣,拱了拱手,聲音洪亮:“啓禀娘娘,按東臨律法,該五馬分屍。”
他聲音落地,金銮殿内頓時安靜下來。
蕭戰氣得差點沒暈過去,好一個沈謙行,自己不過是判沈寬出斬,他竟然敢讓絕兒被五馬分屍?!
他氣得胸膛劇烈起伏,憤怒的目光落在珠簾後面的女人身上,林瑞嘉視而不見,“那麽,便依沈國公所言。退朝。”
衆官員都走了,蕭戰卻怒氣沖沖闖進了禦書房裏。
林瑞嘉正走到龍案後,回頭見他進來,不禁冷笑:“怎麽,右相大人是一點規矩都不講嗎?還是沒把本宮放在眼裏?!”
蕭戰勉強對她拱了拱手,語氣卻很不好:“娘娘這是在報複本相嗎?!”
林瑞嘉笑靥如花,大大方方在龍案後坐下:“右相大人說的是什麽話?本宮怎麽聽不懂?”
“你——”蕭戰怒極,“你當着百官的面将絕兒帶上去,不就是爲了打本官的臉嗎?!不就是爲了報複沈寬的事嗎?!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就說,怎麽才肯放人!”
林瑞嘉見他如此直率,一張小臉不禁冷了下來:“你可知,你剛剛說的那幾句,若本宮追究起來,大可治你大不敬之罪?!”
蕭戰冷笑:“得了,皇後娘娘心知肚明,現在朝廷局勢一分爲二,你占一半,我蕭家占一半。咱們雙方,誰也奈何不了誰。若我沒猜錯,你想方設法抓絕兒,就是爲了換沈寬出來,是不是?”
林瑞嘉冷笑了聲,苜蓿爲她沏了杯茶,她慢悠悠品着:“如右相所說,這些勾當和手段,你我心知肚明。那麽這項交易,不知你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好一個幕家傾城,好一個皇後娘娘!”蕭戰朝她拱了拱手,怒極反笑,“娘娘這樣好的手段,何須等皇帝歸來?不如自己坐上那把龍椅,豈不妙哉?!”
林瑞嘉斂了表情,“本宮以爲,今日右相不是前來挑釁,而是談和的。既然右相不在乎蕭道絕的命,那麽本宮也可以不在乎沈寬的命。他們二人同赴刑場,黃泉路上還能有個伴兒。”
說着,揮手示意錦書送客。
蕭戰哪裏肯走,隻定定盯着她:“這樁交易,我做。”
林瑞嘉捧着茶,這才流露出一抹笑:“這才是本宮認識的蕭右相嘛……”
面對變臉如翻書的林瑞嘉,蕭戰隻覺一口老血上湧,差點沒噴出來。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才拂袖離去。
林瑞嘉将臉埋在茶水散發出的熱氣裏,閉起雙眼,呼吸着氤氲茶香,久久沒有說話。
蕭戰的動作很快,剛出禦書房不久,便命人傳話裴九,叫她改個說法,免去沈寬罪行。
裴九哪裏肯幹。她不知道林瑞嘉那日與她說的那些話,其實都是擾她思緒,利用她引出蕭道絕。所以她現在成日坐立不安,一直以爲林瑞嘉是真的要對裴家下手。
她氣林瑞嘉都來不及,又怎會好心去幫沈寬?!
可蕭戰連發了三道密信,她得知蕭道絕被抓,更是無比心煩。幕傾城的厲害出乎想象,連蕭道絕都栽跟頭了,她實在不敢肯定,跟着蕭家,到底能不能扳倒幕傾城……
可如今能勉強對付幕傾城的,似乎也隻有蕭家……
裴九心煩氣躁,以至于整整一天沒去看東臨紫晨,她都沒發現。她在寝殿裏踱來踱去,忽然心生一計,便穿了披風去見林瑞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