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嘉冷冷盯着他:“賀老這是怎麽了?本郡主怎麽記得,當初聖上親臨長郡,賀老的恭敬态度與現在截然不同?”
“我的恭敬,隻對聖上。”賀老朝東方拱了拱手,目光有些咄咄逼人,“傾城郡主,我勸你一句,早些想好如何跟京城裏的人交代吧!聖上生死未明,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林瑞嘉隻覺跟他說話無比費勁兒,不禁将目光投向澹台驚鴻,澹台驚鴻雙手插着袖袋,接收到她的目光,垂下眼簾,開口道:“賀老……可是要反水?彼時聖上還是太子之時,賀老曾向我保證,必定誓死效忠聖上。可如今聖上才失蹤幾日,你便連‘生死不明’這種話都說出了口,曾經的盟約與誓言,都不作數了嗎?”
“左相大人何出此言哪?”賀老撫着胡須,“對聖上,我可是全心全力地效忠。”
“如今聖上不在,賀老便該效忠傾城郡主以及大皇子,安心等待聖上歸來。”澹台驚鴻垂眸盯着袍擺,淡聲說道,“賀老莫要忘了,聖上手中還握有洛川兵馬、裴家軍隊。聖上雖然不在,可兵符,卻還在傾城郡主手中。”
大廳裏一片寂靜,片刻之後,賀老再度劇烈咳嗽起來,那旁邊的侍女爲他捧來痰盂,他吐了口濃痰,搖着頭說道:“我老了,已是不中用了。這東臨的大事,還得左相大人拿主意啊!阿秋啊,扶我回房休息。”
賀老這一走,伺候的人全都走了,大廳裏隻剩林瑞嘉和澹台驚鴻。
兩人并排坐着,林瑞嘉手中捧着香茶,聲音很輕:“澹台驚鴻,你曾幫越哥哥與賀家談判,順利讓賀家成爲越哥哥的擁趸。可如今,賀家這态度,又該當如何?”
澹台驚鴻雙手攏在袖子裏,目視前方,聲音不鹹不淡:“郡主比我更清楚,天照城如今是個什麽局勢。同盟都如此态度,更遑論其他世家?人心詭變,天照城,風雨欲來。”
林瑞嘉品了口茶,随他一同目視前方,絕美的面容上一片素冷:“左相大人,是否依舊站在越哥哥這邊?”
澹台驚鴻輕笑了聲:“自然。聖上對我有知遇之恩,澹台此生,隻效忠于陛下。”
林瑞嘉放下茶杯起身,忽然朝着澹台驚鴻拜了下去:“那麽,我和天明的命,便交給左相大人了。”
澹台驚鴻被她的舉動吓了一跳,忙不疊扶住她:“萬萬不可!聖上失蹤,我理應效忠于小主子,郡主不必如此。”
林瑞嘉鼻尖泛酸:“此去天照,危險重重。看得見的、看不見的敵人,數不勝數。若是我不能幫越哥哥守住皇位,隻求大人能夠帶着天明離開天照,等待越哥哥歸來。若是我不幸遇難——”
“郡主,有些話,是說不得的。”澹台驚鴻蹙眉。
林瑞嘉斂了眉眼,轉過身,一步一步朝大廳外走去。
一行人并未在賀家多做停留,很快啓程回了天照。
此時東臨火越失蹤的消息,早已傳遍東臨國全境,更有心懷不軌者,傳謠言說東臨火越已經駕崩。
天照城内,本是沈國公和納蘭肅一同掌管朝中諸事,可自打東臨火越失蹤的消息傳來,納蘭肅直接稱病,推辭了手中一切公務。
每日朝廷例會,都吵得不可開交。諸多勢力蠢蠢欲動,就想趁着林瑞嘉回來之前,将朝中局勢定下。其中,尤以三派居多。
第一派以沈國公爲首,堅決支持等待林瑞嘉等人歸來。若是确定東臨火越真的失蹤了,那麽可立東臨天明爲帝。
第二派以禦史大夫姜汶爲首,他早年曾拜于秦家門下,所以現在支持東臨長鋒,稱應當請東臨長鋒回來主持大局。
第三派則以裴憫爲首,堅決擁護東臨紫晨。他們的緣由很簡單,林瑞嘉沒有身份,裴九才是東臨火越的妃子。
沈國公不勝其煩,隻盼着林瑞嘉能夠早點回來,以便問明情況。
在前朝山雨欲來的局勢中,後宮相對平靜許多。蕭太後每日管教兮雨和天明,六宮大權在握,其他太妃等人翻不起什麽風浪。
東臨觀月則每日垂釣流影湖,自在悠閑,絲毫不把前朝的紛争當回事兒。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傍晚,林瑞嘉等人乘馬車,終于抵達天照城郊外。
沈國公早率領了一幹朝臣等候在郊外,誰都知道東臨火越失蹤的消息,可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足的。
衆官員一緻跪下,口呼萬歲。
林瑞嘉清越的聲音從馬車内傳出:“聖上有要事,去了北幕。諸位大人不必多禮。”
跪着的衆官員紛紛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見了不信。
跪在前排的蕭戰冷笑了聲:“不知聖上去北幕所爲何事?要去多久?”
馬車裏,林瑞嘉偏頭透過綠紗窗望着遠處的景色,已是秋天了,群山都染成了金黃,不遠處的一棵柿子樹上,早已挂滿小柿子。而柿子樹下的衰草上,隐隐有着白霜。
秋天,是豐收的季節,卻也是凜冬将至的季節……
她的唇角牽起一抹涼薄的笑:“右相大人好大的膽子,竟然連聖上的私事都要過問。日後陛下回來,右相大人是不是還要管他每日裏吃了幾碗飯,喝了幾杯水?”
蕭戰面色一僵,旋即冷笑:“郡主的這份傲氣,希望能夠一直保持下去。”
林瑞嘉沒搭理他,聲音平淡,卻含着十二分的威嚴:“陛下前往北幕,曾留下聖旨一道。桑若,将聖旨取給沈國公。”
桑若領命,立即從車廂内捧出一卷明黃色的卷軸,鄭重地下車交給沈謙行。
沈謙行恭敬地展開來,看完之後,将聖旨交給身後的沈嚴,自己則朝着林瑞嘉跪下,聲音洪亮:“微臣參加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