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不喜外人侵入地盤,他與那隻火麒麟周旋了整整一夜,用盡力氣,感受着它噴出的火焰,将它的火融進内功之中,再在身體裏運行一個周天,直至将整個身體的筋骨血肉都灼燒一遍,方才能驅逐掉體内的毒素。
那些刻骨噬心的痛苦,他這一生都不想要再嘗試。
沈甯琅坐在椅子上,仰頭望着他,最後輕輕靠在了他的身上。
澹台驚鴻撫摸着她的頭發,聲音溫柔而纏绻:“甯琅,咱們,在一起吧?”
經曆了生死才會知道,誰在自己的生命之中最重要。昨天無數個生死瞬間,他的腦海之中都浮現着沈甯琅的面容。
她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不知從何時起刻骨銘心地印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已經不能忘了,已經忘不了了。
沈甯琅閉起雙眼,強壓抑住流淚的沖動:“好……”
寝宮裏,林瑞嘉正仔細地将最近腦海之中出現的很多片段寫到紙片上。
東臨火越站在她背後,“澹台已經平安回來。體内的寒毒都已解了,算是了結了一樁夙願。”
林瑞嘉輕聲道:“他可有把路線都記下?”
東臨火越點頭:“都記下了,已經将地圖畫了出來,送到了沈寬手上。今夜,我會親自出馬,監護沈寬進入麒麟洞穴,獲取麒麟臂。”
“君文不會想到,咱們今夜就會行動。”林瑞嘉吹幹了紙上的墨迹。
“嘉兒神機妙算,堪稱‘再世諸葛’。”東臨火越笑容帶着幾分驕傲,“先是算準錢茂會在宴會上對沈甯琅下手,以引誘澹台驚鴻過去。接着又算準錢茂必定會在澹台驚鴻死前狠狠折磨他一番,而折磨他的最好法子,便是利用他體内的寒毒。沈甯琅與澹台驚鴻将計就計,寒毒被誘發出來,卻被咱們及時發現,以錢家人性命爲籌碼,賭君文會不會獻出麒麟火來供澹台驚鴻驅逐寒毒。”
他說着,笑容愈發妖冶,“最妙的一步,是利用澹台驚鴻超越衆人的記憶能力。他雖身中寒毒,但意識卻是清醒的。這一點被君文忽略,從而毫不設防地帶他進入了麒麟洞府。他不知道的是,澹台驚鴻早已一路記下進入洞府的路線,并在回來之後,将路線圖繪制出來,提供給沈寬。”
林瑞嘉擡頭,眉眼彎彎,晶亮的鳳眸之中都是笑意,“那夜咱們穿過弄影樓的重重密道,我發現沈寬的記路能力很出衆,于是就想着澹台驚鴻應該也有這種能力,這才有了這個計策。”
東臨火越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調笑道:“你這樣聰明,倒是叫爲夫自慚形穢啊!”
林瑞嘉甜甜一笑,“我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對不對?”
東臨火越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便出去部署晚上的行動。
他走之後,林瑞嘉低頭撫了撫宣紙,注視着紙上最中央的一句話,眉間卻突然有些郁色。
“幕家的女兒,時間不多了……”
當時地下河邊,隐約聽見山姥說了這麽一句話。
時間不多了……
到底是什麽意思?
莫非隻是幻覺?
她的手指一行行往下移,折顔,女兒香,千味果,長生花,萬年冰川水。
她提筆,将折顔和女兒香劃去。
折顔原本被鹿無塵種在了林七月身上,但是後面應是被取出去了,否則他們不會放任林七月死去而不管。
女兒香在重華鎮時,應該已經被鹿無塵提煉出來。
那麽現在,還剩下千味果、長生花、萬年冰川水。
她百思不得其解,這些東西古籍都沒怎麽有記載,到底指的是什麽呢……
她想不出來,有意放松心情,便起身出去散步。她走到行宮内的小花園裏,卻見上官滿手都是泥,正抱着一隻小花盆侍弄。
“小竹子,你在做什麽?”她好奇。
上官指了指花盆旁的布袋,布袋攤開着,裏頭盛着一堆紅色的漿果:“我在種果子。”
林瑞嘉拿起一隻小漿果,端詳片刻,說道:“這不是那個洞穴裏面,那棵樹的果子嗎?”
“是啊!”上官笑容單純,“我要把它們種到土裏,這樹大家都沒見過,說不定長出來的小樹很值錢呢!”
林瑞嘉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可是這些果子,内裏都腐爛了,你再怎麽種,也不會長出來的。”
上官擦了把臉,笑嘻嘻道:“萬一有的沒有爛掉呢……”
林瑞嘉望着她專心緻志的模樣,沒忍心打擾她,叫來夜冥幫着她一道種。
白天很快過去,入夜之後,林瑞嘉與沈甯琅站在行宮大門前,遙望着遠處的夜色,都有些憂心忡忡。
且不說沈寬是否能順利從守護麒麟那裏奪來麒麟臂,單是據澹台驚鴻所說,那條密道機關重重,想要過去,就已然十分不易。
此時,洛川王府書房外,明面兒上便有十幾名侍衛守着。暗地裏,更是有不少高手暗衛坐鎮,随時戒備着,以防有人闖入。
已經初夏了,今夜的氣溫頗有些悶,衆守衛都心不在焉,有的人嫌盔甲熱,摘了大葉子站在那裏給自己扇涼。
一陣大風吹過,樹葉婆娑作響。
一片綠瑩瑩的葉子,悄無聲息地從樹頂飄搖而落,正落在樹下值夜的一名守衛身上。他下意識地擡頭看去,有溫熱的血液滴落在他的臉上。
有暗衛的屍體,從樹上掉下。
就在他驚駭不已要出聲呼喊時,一道黑色身影掠過,森寒的匕首割破了他的咽喉,将他放倒在地。
夜冥收起匕首,藍紫色的長發随風而舞,海藍色的瞳眸湛若大海般美麗,卻讓對面的侍衛吓破了膽。
“鬼?”他戰戰兢兢。
下一瞬,夜冥已經掠到那侍衛跟前,趕在他尖叫前,一刀割喉。
洛川王府書房外的所有明衛暗衛,都被用這種悄無聲息的暗殺方式屠殺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