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與此同時,就在東臨火越出宮請沈謙行對外主持朝政時,林瑞嘉也進了慈甯宮,請蕭太後對内坐鎮後宮。
畢竟,無論是沈太妃還是裴九,她們隻是妃位而已。
妃位說得難聽點,便等同于妾。
無論是家還是國,輕易絕不會讓妾來坐鎮。
她進了慈甯宮,蕭以秋正陪着蕭後對弈。蕭以秋的棋藝勉強稱得上精湛,可對上蕭太後,簡直以摧枯拉朽之勢輸掉全盤,毫無力量扭轉局勢。
蕭太後越下越無聊,蕭以秋表情緊張,生怕又被她訓棋藝不精。就在蕭太後蹙眉要發作時,林瑞嘉伸出手替蕭以秋落下一子。
蕭以秋愣了愣,那顆子不偏不倚,正解了她的困局。
蕭太後将手中的棋子灑進棋簍裏,望向林瑞嘉:“你怎麽來了?”
林瑞嘉對她福了福身子:“太後萬福金安!陛下他有意去洛川一趟,嘉兒也将随行。後宮諸事,還請娘娘照拂一二。”
蕭太後精緻的眉尖蹙起,懶懶靠在軟墊上,“是皇帝叫你來說的?”
“是。”林瑞嘉垂着眼簾,聲音不輕不重。
蕭太後把玩着一柄玉如意,盯着林瑞嘉瞧了片刻,聲音平靜:“去洛川做什麽?”
“體察民情。”林瑞嘉回答得言簡意赅。
蕭以秋隻覺她們二人的氣場都強大非常,自己坐在這裏,幾乎是如坐針氈。
“本宮不會幫你們看着後宮。”蕭太後冷聲,“本宮也有諸多要事需要處理。”
林瑞嘉擡眸,蕭太後眼中流露出一股不耐煩。
蕭以秋偷眼望了望兩人,好心勸道:“姑母,陛下乃是新帝登基,以往新帝登基之後,外出體察民情微服私訪也是常有的事兒……”
蕭太後靜靜看着她,她的聲音逐漸小下去,最後說不出話來。她心底裏,其實是十分懼怕這位太後姑母兼婆婆的。
“天子有照料天下蒼生的擔子,娘娘身爲太後,身上也是有擔子的。照拂六宮,便是娘娘第一個要做的。”林瑞嘉望着蕭太後,聲音依舊平靜。
然而即便是蕭以秋,也輕易地察覺到了她尾音的一絲顫抖。
她有些赧然,面對蕭太後,沒有女人可以始終保持鎮定自若。
蕭太後唇角一勾,笑容冷冽,擡手示意端香過來。她附耳幾句,端香望了眼林瑞嘉,低頭一笑忙轉身去辦。
過了會兒,她端着一隻白瓷盤出來,林瑞嘉看過去,隻見白瓷盤上盛了一顆鮮紅的紅豆粒。
蕭太後倚在軟榻上,聲音帶着三分戲谑:“若是你能讓它發芽,那麽本宮願意盡該盡的義務,照拂六宮,坐鎮皇宮。”
林瑞嘉盯着那顆紅豆粒,她伸手将它拿起來,剛拿起,便就裂了。
她眸光一閃,這一粒紅豆,原是顆煮熟了的……
她擡頭望向蕭後,蕭後靜靜品着花茶,對此毫不在意。
煮熟了的紅豆,該如何發芽?
蕭以秋隻覺莫名其妙,苦思冥想了會兒,卻想不出個所以然。
“如果做不到,你可以回未央宮了。端香,送傾城郡主出去。”蕭太後放下花茶,淡淡說道。
“慢着——”林瑞嘉忽然出聲,盯着蕭太後,絕美的小臉上浮起一抹狡黠的笑,“萬物生長、發芽開花,其目的是爲了凝結果實,而果實是爲了食用。既然已經能享受到成熟後的果實,爲什麽還要再重新播種下去?”
她說着,坦然地将手中那一粒紅豆吃進了口中。
花殿裏一片寂靜,過了片刻,蕭以秋忽然笑出聲,意識到失态,忙掩口低頭。
良久之後,蕭太後輕笑了聲,“詭辯……”
“太後娘娘是認可,還是不認可?”林瑞嘉問。
“洛川一帶盡是窮山惡水,你們想要的旅途,不會簡單。”蕭太後淡淡說着,擡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林瑞嘉知道她這是同意了,心底湧出欣喜,行過禮後退了下去。
在她心底,是不在乎什麽窮山惡水的。天下從沒有平白掉餡餅兒的事,想要得到,就得付出。
行程定在三日之後。從天照城往洛川首府洛城,有一條緯河溝通連接。東臨火越的船隊從東邊出發,徑直沿水流而上,往西邊而去。
船隊最中間是一條長達幾十米的龍船,描金雕花,甚是豪華壯觀。
船上設施齊全,房間衆多,帷幕竹簾,妝台床褥,衣櫃盆架,一應俱全,俱都豪華精美無比,與宮中無異。
林瑞嘉的丫鬟們都一同随行,上官竹茹嫌棄宮中無聊,聽聞林瑞嘉要去洛川,央求她良久,終于獲準同行。其餘還有東臨火越、澹台驚鴻、沈甯琅等。
龍船一層是頗大的正廳,也是衆人用膳的場所。本來皇帝在場,氣氛該是嚴肅緊張的,可一行人都是年輕人,倒也沒有太過拘束。
沈甯琅自顧大口吃菜,她懷有身孕,總是特别容易餓。然而這副吃相落在澹台驚鴻眼中,便被嘲諷得體無完膚:“跟豬一樣。有你在,咱們都不用去看豬是怎麽吃東西的,看你就知道了。”
沈甯琅被他的毒舌氣得不輕,随手夾了一筷子脍豬心扔進他碗裏:“多吃點豬心,你的心和豬心差不多蠢笨,想來是能互補的。”
澹台驚鴻臉黑下來:“沈甯琅,當初你哭着喊着要來時,是怎麽保證的?!你有說過會全程聽話的吧?”
沈甯琅起身沖他吐舌頭:“我已經到船上了,你還能把我趕回去不成?”語畢,端起一碟花卷,也不顧禮節,徑直跑回了自個兒房間。
澹台驚鴻無語地盯着她跑開,一瞬間有将她扛起來扔下船的沖動。
林瑞嘉把他們二人的互動看在眼裏,唇角泛起一抹淺笑。東臨火越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住她的手,兩人相視一笑,一緻認爲澹台驚鴻與沈甯琅是在打情罵俏。
等宴席撤下去之後,林瑞嘉叫住要離開的澹台驚鴻,與他一同往樓上走去,“澹台公子素日不喜與人争執,怎麽遇上了甯琅,便非得争出個長短?與女子相争,并非君子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