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很是僻靜,不見一個人影。
過了亥時(晚上23點),一個人影出現在小徑上,一路往翠微宮的方向去了。隻是剛走沒幾步,另一個人影擋在了她面前。
桑葉望着擋她路的人,修剪精緻的眉頭皺了起來:“桑果。”
桑果定定看着她:“我以爲,你做了主子的女人,便不會再認我這個姐妹。”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不過是想過的更好。”桑葉垂下眼簾,“桑果,别攔我。”
“你想往高處爬,我無所謂。可你,傷害了小姐。”桑果鼻尖有些酸意,“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現在,是想去翠微宮給那個女人報信,是不是?這些天,你的丫鬟們明裏暗裏監視我們,監視小姐,就是爲了給翠微宮那位提供消息,是不是?!”
“桑果,小姐她已經失寵,陛下已經不愛她了!經過這些天你還看不出來嗎?陛下現在隻寵愛林妃娘娘一人,隻有跟着林妃娘娘,我才會有出頭之日!”
桑葉皺着眉頭,繞開桑果就要往前走。
桑果一把拉住她的衣服:“你今日若是去了翠微宮,咱們姐妹情誼,就算是完了!”
桑葉掙開她的手:“聰明人都能看出,林妃娘娘她會是東臨的皇後!桑果,你自己願意跟着那樣一個沒用的人也就算了,但是請你别拉上我!我的前程,那個沒用的女人給不起!”
她說着,決絕地離開了。
夜色朦胧,桑果注視着她的背影,心底一片蕭索。
東臨的皇後?
就憑林重畫那個女人?
連面容都是假的的女人,連舉手投足都要模仿她家小姐的女人,會成爲皇後?!
說什麽聰明的人都能看出來,聰明的人隻會看出來,陛下隻是将林重畫當做她家小姐的替代品!
林重畫,她模仿的再像,她再怎麽努力争取帝心,都是無用的。
赝品,終究隻是赝品。
第二日,對于林瑞嘉而言,又是平靜的一天。而她的丫鬟們都已習慣被人監視,桑果脾氣大,也曾挑釁過對方的人,可對方無意與她們發生争執,眼睛裏,都是不屑。
入夜之後,東臨火越照舊去了翠微宮,林重畫正對鏡梳理長發,見他過來,忙不疊起身行禮,動作溫柔,表情端莊。
低頭的那一刹那,她緩緩勾起唇角,不錯,她是刻意模仿林瑞嘉,她的容貌與她一模一樣,她的舉手投足、說話方式與她一模一樣,甚至于,學她不在身上熏香……
她的所有努力,最終換來了東臨火越的夜·夜·寵·愛。
東臨火越一言不發地在大椅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本書,剛翻開來,林重畫的眼底暗光閃過,輕聲開口道:“陛下,臣妾有罪。”
“何罪?”
“臣妾不該獨占陛下恩寵。陛下是天子,合該雨露均沾。”林重畫聲音平靜,一副落落大方的姿态。
東臨火越擡起頭,詫異地望了她一眼,心裏卻有些好笑。這個女人,換了身份回到他身邊,當真以爲他不知道?還提什麽雨露均沾,他能讓那替身侍衛去傾城那裏?怎麽可能!
林重畫又行了個福身禮,自以爲公正嚴謹地說道:“陛下新封了珍常在、幕常在,請陛下移步秋水齋,以免冷落了妹妹們。”
東臨火越眼底神情莫測,強忍住笑意,過了許久,才淡聲道:“愛妃體恤仁慈,魏言,明日大賞六宮。”
“是。”魏言應道。
林重畫臉上的笑容單純天真,一雙眼裏滿是對東臨火越的孺慕。
東臨火越毫不猶豫轉身離開翠微宮:“去秋水齋。”
小嚴子去秋水齋傳旨,卻沒點明要哪位主子接待。苜蓿望着東邊桑葉的丫鬟們都驚喜地忙碌起來,再看看自家小姐,她坐在燈下縫制着小鞋子,對那小嚴子的話根本不在乎。
她知道林瑞嘉不待見東臨火越,便走到她身邊,“小姐,夜深了,可要熄燈休息?”
林瑞嘉放下針線,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眼睛:“我正有此意。”
東臨火越的龍辇到達秋水齋時,便見西邊兒都已熄了燈,東邊反倒燈火通明,桑葉帶着一群宮人恭候在外。
他心底湧上一股怒意,桑葉瞥了眼西邊兒,主動上前:“臣妾給陛下請安!”
東臨火越看都沒看她,擡步往西邊兒去了。
桑葉的臉上滿是難堪,魏言好心道:“珍常在,你且回去準備着吧,陛下還沒用晚膳呢。”
桑葉對他禮貌地點了點頭,回了東邊屋子。
東臨火越大步走到林瑞嘉寝殿外的屋檐下,桑若抱着劍守在門口,冷冰冰望着他:“我家小姐已經睡下了。”
“小姐?”東臨火越冷笑,盯着寝殿的門,“魏言。”
魏言匆匆跑過來,聲音很大,“幕常在乃是聖上親封的常在,你這婢子,休要再稱什麽小姐!”
東臨火越好整以暇地站在門口,他知道林瑞嘉沒睡,他就是要激怒林瑞嘉。
然而房間裏一片安靜,什麽聲音都沒傳出來。
東臨火越的手貼到門上,桑若已經拔了劍:“東皇,很抱歉,你的聖旨,對我們北幕人,不管用。小姐她是北幕的皇後,現在是,将來也是。哪怕小姐不在了,她也将會以北幕皇後之禮,與吾皇一同葬入北幕皇陵。”
魏言大怒,蘭花指指着桑若,怒道:“你這婢子,可知用劍指着聖上,乃是死罪?!”
桑若面無表情,一動不動。
東臨火越掀起唇角,瞥了眼緊閉的房門,輕笑出聲:“既是不惜命,那就拿下,賜鸩酒。”
他聲音落下,即刻有兩名龍衛出現,想要擒住桑若。桑若皺起眉頭,毫不猶豫地與他們在庭院裏打了起來。
東臨火越負手站在屋檐下,注視着桑若的動作,單鳳眼中有着一抹志在必得。林瑞嘉素來在乎她這些丫鬟們的命,他不信,她會躲在裏頭不出來。
果然,不過半盞茶的時間,身後的門“吱呀”一聲打開,林瑞嘉身着白色中衣出現在門口,她注視着東臨火越的背影,聲音裏帶着幾分厭倦:“你一定要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