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着,将聖旨展開來,高聲唱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有女幕氏傾城,姿容美麗,婉轉大方,朕心甚悅,特封爲常在。欽此!”
他念完,将聖旨放到一旁,臉上的笑容帶着幾分玩味:“聖上仁慈,怕常在吃苦,住的不開心,特意将常在的住處放在這秋水齋。秋水齋外都是草木,想必常在定是十分滿意——”
林瑞嘉聽到這裏已是十分不耐煩,對闆栗使了個眼色,闆栗早已按捺不住,得到暗示後立刻發作起來:
“我呸!”她一口口水直接吐到小太監臉上,随即便是一個大耳刮子扇過去,“滾回去告訴你們家皇帝,我們皇後娘娘才不接受這聖旨!”
桑若冷着臉,一把拿過那張聖旨,當着傳旨太監的面兒,直接拿劍将其削成兩半。
那小太監翹着蘭花指,指着林瑞嘉她們,一張塗了粉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你……你……”
“你什麽你,趕緊滾出去,别髒了我們家娘娘的住處!”闆栗性子烈,直接拿了雞毛撣子攆人。
小太監吓得不輕,忙不疊帶着一幹人溜了出去。
那小太監喚作小嚴子,他将秋水齋内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東臨火越,東臨火越站在窗邊,卻隻是笑。
太符合她的性子了,若她不把傳旨太監打一頓趕出去,那才奇怪呢。對于聖旨被毀的事兒,他竟也沒有生氣,反倒樂呵起來,走到桌案邊批改起奏章。
而秋水齋中,桑果從外頭闖了進來,笑嘻嘻對林瑞嘉行了個福身禮:“奴婢桑果,拜見郡主!”
她本應在浣衣局,聽到林瑞嘉回來的消息,立即找了黑鷹,黑鷹托關系把她弄出來,這才調到秋水齋做了小丫鬟。
林瑞嘉愣了愣,忙讓她起身,詢問了事情緣由後,對桑果的印象又好上幾分。
桑果先是說了說了桑葉還留在翠微宮的事兒,又說了錦書現在在王孫殿幫晴兒打理,随時都可入宮來。
她也知道林瑞嘉與東臨火越的事兒,勸道:“郡主莫要傷心,赝品哪裏敵得過正品,皇帝他現在糊塗得很,将來遲早會弄明白的!”
這話說的有些大逆不道,闆栗心裏猜測這個桑果大約是從前服侍過林瑞嘉,于是對她生了幾分好感,附和道:“就是!東臨的皇帝忒不長眼了,居然這般對待我們娘娘!”
“什麽你們娘娘,小姐他是皇帝陛下的人,才不是你們娘娘!”桑果争辯。
在她心裏,她覺得林瑞嘉和東臨火越是世上最般配的一對,什麽北幕的皇帝,她家小姐隻能嫁給他們東臨的皇帝!
闆栗不忿,“你怎麽說話的?!娘娘她心中隻有陛下一個人!”
桑若冷聲:“你們倆再吵,就都丢出去喂狗!”
桑果與闆栗噤聲,讪讪在旁邊站好了。
這一夜,林瑞嘉睡得迷迷糊糊,半夢半醒間,以往的種種總是在腦海之中盤旋回放,揮之不去。
第二日一早,又有宮人來傳旨,說是要請新封的常在去慈甯宮給太後請安。
苜蓿在門口與傳旨的太監理論,可那太監不近人情的很,說不能讓太後和兩位娘娘等她一個人。
林瑞嘉聽着他們在外面争吵,眸光冷若寒霜。
她讓闆栗和桑果扶她起來梳洗,換了套衣裳,走到秋水齋外。
那小太監見她出來,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常在,請吧?”
闆栗看向林瑞嘉,林瑞嘉對她微微颔首。
闆栗搓了搓手,走到那小太監跟前,一個大耳刮打了下去。
跟過來傳旨的人都驚呆了,闆栗振振有詞:“我們家主子,是娘娘,是北幕的皇後!什麽常在,再亂叫,摘了你們的腦袋!”
林瑞嘉冷眼掃了那些人一眼,往慈甯宮而去。
到了慈甯宮,花廳裏,蕭太後坐在上方,下面分别坐着裴九與林重畫。
林瑞嘉的目光首先落到林重畫臉上,雖然早就知道她被封妃,可是再次面對這種臉,她依舊覺得渾身不自在。
世上,怎麽可能會有兩個人生得一模一樣?!
更何況,她的姓,與自己曾經的姓氏一模一樣。
林重畫……
她走進來,目不斜視,對蕭太後微微福下身子:“太後安好。”
她行的并不是大禮。
花廳裏一派寂靜。
站在蕭太後身邊的端香望了眼林瑞嘉,呵斥道:“既是被封了常在,便該知道尊卑有别!你這行的是什麽禮?”
林瑞嘉站在下方,微微擡起下巴,不卑不亢:“本宮是北幕的皇後。什麽常在,本宮一概不認。”
“你——”端香皺眉,正待辨說,蕭太後擡手示意她住口。
蕭太後慵懶地靠在軟榻上,一雙美眸帶着無限冷意掃過林瑞嘉的臉:“坐。”
花廳裏的空位都在裴九與林重畫下方,林瑞嘉給了桑若一個眼神,桑若立刻搬來一把大椅,放到了蕭太後下方。
林瑞嘉泰然自若地坐了下去,花廳中的氣氛很是僵硬,幾乎所有人都盯着她。
正在這時,裴九起身,垂着眼簾對蕭太後行了個禮:“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蕭太後點了點頭,她立即退了下去。
裴九走後,蕭太後撫着頭,淡淡道:“你們也退了吧。日後請安,可以不必過來。”
“是。”林重畫起身,規規矩矩地退了出去。
慈甯宮外,林重畫對林瑞嘉微笑颔首,語帶尊敬:“傾城郡主。”
林瑞嘉掃了她一眼,盡管她的态度很好,可頂着那張臉,就讓她怎麽看怎麽不舒服。
她沒有理睬林重畫,與她錯身而過,往秋水齋的方向去。
林重畫站在她身後,“傾城郡主不去翠微宮看一看兮雨和天明嗎?”
一句話猶如驚雷,炸響在林瑞嘉耳畔。
她轉過身望着她:“兮雨和天明在你那裏?”
“是。”林重畫回答道,“聖上看他們沒有母親,可憐他們,便讓我照顧他們。兮雨和天明都是可憐的孩子,不是嗎?”
她直視着林瑞嘉,語氣平靜。
林瑞嘉盯着她,她的身上,有與自己相近的氣質。
林瑞嘉從不相信皇宮之中會存在偶然,所以,是刻意模仿嗎?
她沉默半晌,說道:“帶我去見他們。”
正在這時,凝香帶着鸾轎過來,扶林重畫上了四人擡的鸾轎,徑直往翠微宮而去。
她端坐着,姿态優雅而端莊高貴。
她微微側頭,正瞥見跟在後頭走路的林瑞嘉。
凝香走在鸾轎旁,小聲道:“說什麽北幕皇後,如今還不是像個宮女一樣跟在娘娘的銮駕後面嗎?!”
林重畫但笑不語,眼底有着隐隐的得意。
鸾轎穿過狹長的宮巷,最後終于在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前停下。
凝香扶着林重畫下了鸾轎,她歉意地對着林瑞嘉笑了笑:“你走了這麽久,一定很累了,不如先吃杯茶休息一下?”
“讓我見兮雨和天明。”林瑞嘉微微蹙起眉尖。
“你是他們的母親,思念他們也是有的。”林重畫點了點頭,引着林瑞嘉,“請這邊來。”
她們穿過花廊,最後在一間屋子前停下。守在門口的婆子對林重畫行了禮,忙打開門讓她們進去。
林瑞嘉一眼看見擺在屋子裏的兩個搖籃,忙走過去,“兮雨!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