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着,皺起眉頭,再平靜的臉,卻也無法掩飾眼底的悲憤:“大長公主一生行善,不知是誰如此歹毒,竟下這般毒手!”
葵女漂泊了好幾年,最後是幕潇潇收留了她,把她留在身邊。幕潇潇待她真的很好,雖然在外頭十分威嚴,可私底下,純粹就像是個慈祥的老奶奶。她會開玩笑,會說俏皮話,還會着急她的婚事。
然而如今……
林瑞嘉撲在床榻邊,明明悲痛欲絕,卻隻默默流淚,強壓抑着不哭出聲。她的手顫抖地去摸那柄匕首,眼淚流得更加洶湧。
白沉香從旁邊輕輕将她扶起來,“傾城,外祖母她已經不在了……你要哭,就大聲哭出來……”
林瑞嘉的臉頰貼着他的胸膛,眼淚打濕了他的衣裳:“哥哥……”
她哽咽着,白沉香的眉頭緊緊皺起,他盯着幕潇潇身上的那把刀,強烈克制住内心想要殺人的沖動,一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
這是他和傾城的外祖母,是除了父親之外,世間他們倆唯一的親人。
他們的外祖母年輕時能征善戰,立下汗馬功勞,乃是舉世無雙的女英豪。年老時,仁慈待人、廣施恩惠,北幕不知有多少人受過她的接濟!
這樣好的老太太,竟也有人下得去手!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而此時的白沉香,瞳眸之中彌漫出一層水汽,他緊緊抱住悲憤哭泣的林瑞嘉,聲音低沉發狠:“傾城,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
林瑞嘉擦了擦淚,目光之中有着刻骨的決絕,“是,一定要報……”
他們的目光都落在那柄匕首上,這是兇手留下的唯一一條線索……
幕潇潇薨了的消息傳到東臨時,東臨火越正伏在養心殿批閱奏章。
林重畫帶了親手煲的參湯進來,小心翼翼爲他盛了一碗:“陛下,天色已晚,還是早些休息吧。”
東臨火越合上奏折,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林重畫親自舀了一勺參湯送到他唇邊,他喝了之後,林重畫才輕聲道:“剛剛臣妾進來時,聽說北幕大長公主薨了。”
東臨火越閉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沒有說話。
她垂下眼簾:“想必傾城郡主一定十分傷心。”
“參湯。”東臨火越淡淡說道。
林重畫忙又舀了一勺送到他嘴邊,知道他不願意談論有關林瑞嘉的問題,便扯開了話題,“兮雨和天明十分乖巧,現在已經會說不少話了。陛下若是有時間,不妨去翠微宮看看他們。”
“朕有時間會去的。”東臨火越說着直起身,重又翻開一本奏章,拿朱砂筆批閱起來。
林重畫将他喝了一半的參湯收起來,溫聲道:“臣妾告退。”
她說着,躬身退了出去。
東臨火越擡眸看去,她正轉身出了珠簾。
和她一模一樣的背影……
北幕的大長公主死了,她,一定很傷心。東臨火越偏頭望向窗外的明月,她是個非常看重親情的人,可她的親人并不多。如今摯愛的外祖母逝去,不知她會哭成什麽模樣……
他的心底泛過一陣陣心疼,明明她選擇了别的男人,他卻仍舊克制不住去想她,克制不住去憐惜她。
他忽然有些惱怒,猛地将龍案上的奏章撫落在地,大踏步走出了養心殿。
他在皇宮裏轉了小半圈,眼看着月上中天,想起兮雨和天明,便擡步去了翠微宮。
翠微宮裏,林重畫正好縫制完一套中衣。見東臨火越進來,笑道:“陛下來得正好,這是臣妾爲陛下做的中衣,陛下看看喜歡嗎?”
東臨火越随意掃了一眼,“嗯”了一聲。
林重畫有些失望,可他的周身都是冷意,她不敢靠近,隻得嬌聲:“陛下……”
東臨火越心不在焉地拿過中衣,中衣上繡了龍紋,他的語氣略有些敷衍:“繡工不錯,朕會穿上的。”
“多謝陛下!”林重畫笑靥如花,喜不自勝。她想了想又說道:“陛下把宮裏頭的事兒都交給畫兒一人,畫兒忙不過來呢!陛下能不能多派些能幹的丫鬟,幫着畫兒處理事情?”
她語帶嬌憨,全然是十分信任東臨火越的樣子。
“朕明日會派幾個丫鬟過來。”說着,便要去見兮雨和天明。
正在此時,隔壁房間忽然響起嬰兒的啼哭聲。林重畫面色一變,連鞋襪都顧不得穿,忙不疊地奔向隔壁。
東臨火越跟過去,便看見林重畫親自抱着天明和兮雨輕哄,一邊斥責奶娘不會照看,讓他們大半夜的哭。
她赤着腳,隻身着中衣,頭發散亂,卻很是認真,望着兮雨和天明的目光,盡是慈愛。
東臨火越靜靜看着她,仿佛站在那裏的不是林重畫,而是他的嘉兒。
他目光閃了閃,語帶責怪:“春夜裏還是有幾分寒涼的,你這樣赤着腳,不怕着涼?”
林重畫沒來得及說話,一旁的奶娘卻皺起眉頭,自責道:“是奴婢沒有照顧好小殿下!小殿下夜夜啼哭,都是娘娘親自過來哄的!奴婢今後一定好好照看小殿下,不讓娘娘受委屈!”
“我喜歡小孩子,怎麽是委屈呢?”林重畫掃了眼奶娘,将不哭了的兮雨和天明放進搖籃,“好好照顧他們,定時喂奶,切莫讓他們挨餓!”
她說的很認真,美眸之中全然都是執着。對她而言,她的确很喜歡兮雨和天明。這是林瑞嘉的孩子,她偏要将這兩個孩子養的隻認自己一個人,等他們再長大些,就教他們仇恨林瑞嘉……
她的眼裏露出笑意,林瑞嘉走的太是時候了。如此一來,她就不需要費太大精力與她相鬥。
東臨火越伸手摸了摸兮雨和天明的臉蛋,眸子裏一片恍惚。若剛剛的人是嘉兒,定是要對他撒嬌耍賴一番的……
然而她現在,大約隻會對幕北寒一個人撒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