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臨辰前一把甩開她的手:“你是三哥的女人!”
李明珠毫不在意地在桌邊坐下,将帶進來的食盒打開,從裏頭取出酒瓶和兩隻酒盞。
她拔開瓶塞,美眸定定望着他:“晉王,珠兒想問你一個問題。若是不曾有裴九,你可會愛我?”
東臨辰前望着妝容精緻卻異常妖冶妩媚的她,“李明珠,你早已不是重華鎮将軍府那個不知世事的少女了。這樣的你,我絕不會愛。”
李明珠美眸中閃過一抹希望,握着白瓷酒瓶的手不自覺移到右邊杯子前:“若我還是當初的我,你可會愛?”
東臨長鋒緩緩搖了搖頭,“抱歉,你雖好,卻非我良配。”
李明珠望着他光風霁月的臉,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和當初在重華鎮時,一樣拒絕的話語。
甚至,一個字都沒變。
她的視線回到酒盞上,期盼的目光早已散去,惟剩冰冷。
她将酒倒進左邊的白瓷杯裏,塗着鮮紅丹蔻的指甲與白瓷杯子相映成輝。
她擡眸,鄭重地将酒奉給東臨辰前。
東臨辰前接過,沒做它想,隻是淡然飲下。
“這是南疆最好的梅花酒。”李明珠注視着他,“釀酒的師傅說,飲了它,可以忘卻一切煩惱。”
東臨辰前看着她的目光,覺得哪裏不對勁兒。
他說不上來,隻是視線逐漸變得模糊。
他搖搖欲墜,隻覺身處輕柔的九天雲層之上。雲朵很溫暖,有粉色花瓣雨飄搖而落。
他看見有個杏黃色的身影在遠處奔跑,那個明媚的少女回轉身,笑容甜甜:“四哥,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九兒……”
東臨辰前微笑着,想要去追裴九,卻發現怎麽都追不上。
他努力伸手去夠她,她的衣帶從他指縫間滑過,他抓不到她……
“九兒……”
東臨辰前呢喃着夢境之中那個少女的名字,緩緩倒在了身邊女人的大腿上。
不知何時坐在了他身邊的李明珠捧着他的頭,他在幻象中看見的,依舊是裴九。
暗紅的血液從他的嘴角流出,他的眼裏有憧憬,有盼望,有無可奈何。
李明珠低頭注視他的臉,微笑着,眼淚卻一顆顆滴落到他的臉上。
她緩緩爲他阖上雙眼,笑聲在空蕩的房間裏格外刺耳:“晉王殿下,你看,隻有你死的這一刻,你才屬于我……”
鮮血染紅了他素白的衣衫,他的雙眼永遠合上了。
他死在了千裏之外的南疆。
那個夢中的少女,那個他曾答應回去之後就娶她的少女,他再也看不見,再也無法擁抱了。
他東臨辰前,再也無法與他的九兒在一起了。
對不起,九兒……
——“陌上花開,君可緩緩歸……四哥,明年春暖花開時,你就會回來了,對不對?”
——“我會的,九兒。你斟的酒我都沒有喝夠,我一定會回來的。”
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清風起,将東臨辰前的白袍吹得翻飛起來,猶如聖潔白蓮的盛開。
魂魄扶搖而上,乘風而去,再也不歸。
與此同時,天照城中。
這一夜的雪比往常還要大,裴九猛地從睡夢中睜開雙眼,滿身都是冷汗。
值夜的映月忙過來爲她擦汗,輕聲詢問她怎麽了。
裴九推開她的手,下床穿了鞋和外套,随手拿起挂在衣架上的皮毛大氅往外走。
映月擔心不已,“小姐,這麽晚了,您是要去哪兒?”
裴九滿臉都是驚惶之色,她一語不發地走出貴閨房,去馬廄牽了馬,不顧風雪,跨上馬就往外奔馳而去。
映月呼喊了幾聲,她卻全然聽不見似的。映月心急,忙回轉身去禀報裴炎。
裴九一路闖出裴府,朝太子府而去。風雪将她的小臉凍得通紅,她一手拉着缰繩,一手扶着肚子,表情幾欲絕望。
她很快到達太子府門前,侍衛們攔住她,她徑直催馬闖進了太子府中。侍衛們認得她是裴家小姐,因此不敢真正傷她。她一路暢通無阻來到主殿,主殿裏亮着燈,東臨火越還未入睡。
守在門口的夜冥見有人闖進來,手中長劍直接飛出去,裴九彎腰躲開他的劍,跨下馬來:“我要見太子!”
夜冥回頭,身後的主殿裏傳來東臨火越的聲音:“讓她進來。”
夜冥讓了路,裴九推開大門,東臨火越身着白色中衣,披着深紫色外裳,正倚坐在窗下的軟榻上看書。
她掩了門走到他面前:“爲什麽簽和議協約時,不要求歸還人質?四哥還在東臨長鋒手中,你們爲什麽不把他換回來?!”
東臨火越擡眸看她,“嘉兒也在他手中。”
“你可知,我今晚夢見了什麽?”裴九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書,冷冽的形象與平常明媚可人、端莊大方的她完全不一樣。
“什麽?”
“我夢見那個李明珠毒死了四哥!”裴九嘶吼出聲,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太子,你們爲什麽不換回人質,爲什麽?!”
東臨火越注視着跳躍的燈火,妖豔的單鳳眼中有着隐隐傷痛:“你以爲,我不想嗎?!嘉兒在他手中,你以爲,我不擔心嗎?!可那秦南何等狡詐,換回人質的條件,是免去秦國每年的上貢!”
“那就免去啊!區區幾百萬兩白銀,算得上什麽?!”裴九哭着大喊。
東臨火越的瞳眸極冷,他盯着裴九,仿佛是盯着一個不知世事的愚蠢少女,“這一場戰役,我們死了五萬人,換來的卻是承認秦國的獨立地位……若是不讓他們每年上貢,其他所有國家都會以爲,我們被秦國壓制住了,我們東臨,快要變天了!四國盛典在即,你是想我們東臨被其他國家踐踏在腳下嗎?!”
“那又怎樣?!”裴九的小臉皺巴巴的,淚水肆意流淌,“我才不管天下局勢怎樣,我隻要我四哥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