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嘉卻愈發覺得不安。她知道,現在越是平靜,越是有風雨欲來之勢。
她總覺内心不安,似乎要出什麽大事。她想要探聽秦軍這邊的軍事部署,無奈東臨長鋒最近防她防得厲害,别說進書房,連他的卧室,她都去不了了。
這一夜,空氣之中莫名地多幾分壓抑感。林瑞嘉站在窗前,久久無法入睡。
她注視着窗外的黑暗,直覺外面暗流湧動。
綿州城下的葫蘆谷。
五萬人馬沒有帶一束火把,馬銜鈴,靜靜朝葫蘆谷進發。
東臨辰前一身黑色铠甲領頭,身後有副将輕聲說道:“這個時辰,想必蕭将軍帶兵已經上了葫蘆谷頂。”
東臨辰前颔首,“隻要能拿下綿州城,秦軍必定軍心渙散。再打,就容易了。”
隊伍綿延得很長,逐漸朝葫蘆谷聚攏。
然而此時的蕭道深,卻帶着他的三千黑甲軍出現在了綿州城正前方。
他本來是帶着黑甲兵去葫蘆谷的,但他認爲葫蘆谷雖然能從後方包抄綿州城,可黑甲兵的能耐,豈是爬牆那麽簡單?
即便隻有三千人馬,他也能攻下綿州城!
他想着,即刻令士兵擡來攻城木砸城門。
等蕭道深私自帶兵去砸城門的消息傳到冀州城東臨火越那裏,已經是半個時辰後了。
澹台驚鴻聽完侍衛回報,差點一口血噴出來。他猛地起身,顫巍巍扶住桌案,望向東臨火越。
東臨火越緊緊攥起拳頭:“蕭道深……”
他的雙眼逐漸紅了:“命令晉王速速撤兵!”
“是!”那侍衛忙不疊去辦。
“傳我指令,三軍準備,接應晉王!”東臨火越說着,身先士卒,出門跨上了戰馬。
大廳中的副将都走光了,澹台驚鴻一個人站在桌案邊,氣得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
他那樣好的計策,蕭道深居然不聽指揮,私自出兵……
葫蘆谷,東臨辰前的手下忽然禀報:“殿下,屬下等在角落發現了無數火油甘草,還有一部分炸藥!”
東臨辰前擡頭望着谷頂,一雙修眉深深蹙起:“蕭道深應該已經解決了上面的人,他怎麽還不發攻城信号?!”
谷頂,東臨長鋒披着黑色貂毛鬥篷,面無表情地注視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人馬。
秦南站在他身後冷笑:“東臨火越那小子以爲,偷襲這種計策,可以用第三回嗎?來人,放箭!”
随着他話音落地,谷頂一排士兵拈弓搭箭,箭頭上燃着火焰,紛紛往下方射去。
東臨辰前的人發現時,早已來不及。
東臨辰前咬牙:“撤退!”
所有人紛紛往谷口湧去,可谷口那裏,無數巨石從山上滾落,将第一批想撤退的人砸得死傷無數。
慘叫聲響徹谷底,火箭射中了那些火油、甘草和炸藥,無數人被火燒死其中。隻眨眼間,随着連綿不絕的爆炸聲,五萬人馬已經被燒死、炸死、砸死大半。
“殿下!形勢危急,屬下等護送您撤退!”幾名心腹騎着馬在東臨辰前身邊,臉上都是急切的神色。
東臨辰前望着被巨石和屍體擁堵的谷口,素來溫潤的面容呈現出一股冷意:“逃不掉了。傳我指令,活捉東臨長鋒者,賞黃金千兩!”
他擡頭望着站在上方的那個黑色身影,那是東臨長鋒,他的三哥……
他眸中逐漸出現一抹決絕的神色,高聲呐喊:“活捉東臨長鋒者,賞黃金千兩!”
一時間,谷底響徹了他的大喊聲。所有士兵都重複着他的話,剛剛潰散的軍心又重新聚攏。他手底下還殘存的七千士兵紛紛卯足勁道往谷頂爬去。
東臨長鋒注視着身先士卒的東臨辰前,東臨辰前與其他皇子不同,他對那個位置,從沒有觊觎過。
他很少與人發生矛盾,他的性子有點偏向東臨觀月,但比東臨觀月多了一份堅毅,少了一份捉摸不定。
可是現在,連他也想要自己的性命……
這,便是天家的悲哀了。
東臨長鋒看着他往上爬,聲音冷靜:“放火箭,滾巨石。”
更多的士兵将帶火的箭射了下去,下方的人都拿着盾牌抵擋。可盾牌能抵抗得主火箭,卻抵抗不住翻滾的巨石。
越來越多的人被殺死,這裏已經不是葫蘆谷,而是人間地獄。
東臨辰前費了大力氣,終于帶着一百精銳突破重圍站到山頂上。然而這一百人比起山頂上的兩千秦軍,卻要渺小的多。
東臨長鋒靜靜與他對視,“投降,我可以饒你一命。”
東臨辰前白玉般的面龐上全都是豔紅的鮮血,他回頭望了眼火光連綿的谷底,聽着手下士兵們的慘叫,凄然一笑,“三哥,事到如今,誰都不能回頭。”
他說着,手中長矛指向東臨長鋒,東臨長鋒看了他最後一眼,轉身往人群外走去:“留晉王一命。其餘人,就地斬殺。”
身後傳來東臨辰前與那一百精銳的呐喊,他們與一千秦兵拼殺在了一起。
秦南緊跟着東臨長鋒:“蕭道深正面攻城,屬下已經派了秦柏去對付。”
“失去了冷靜的蕭道深,就是一條瘋狗,不足爲懼。”東臨長鋒說着,腳下步子不覺加快。
東臨火越率領兩萬騎兵趕到葫蘆谷外,老遠便聞見空氣中的血腥味和燒焦的屍體味。
濃煙從裏面升起,不時傳來令人畏懼的慘叫聲。
他命手下搬開巨石,然而葫蘆谷裏的畫面,卻是觸目驚心。
許多年輕士兵竟紛紛嘔吐起來,甚至不少上過戰場的老兵,也驚異于這人間煉獄般的畫面。他們隻看了一眼,便偏過頭去,不忍再看。
五萬人馬,竟無一生還……
東臨火越緩緩下了馬,踩着流淌的血液,一步一步朝裏走去。
“主子,裏面危險!”夜冥上前。
東臨火越繞開他的阻擋,一步一步走進葫蘆谷中。觸目所及都是屍體,殘肢,斷骸。
他雙腿一軟,筆直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