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嘉盯着明黃色的帳幔頂部,“我聽府裏的小丫鬟們說,越哥哥率五十萬大軍南征。”
“那又如何?”
“你們隻有三十萬。”
東臨長鋒嗤笑,“傾城,你再聰明,也隻是閨中女子。你要知道,打仗,從來不是靠軍隊人數多寡的。巨鹿之戰,項羽以兩萬兵力對抗章邯所率四十萬秦軍,殲滅對方二十萬,降敵二十萬。淝水之戰,謝玄八萬兵馬對苻堅八十萬大軍,最終苻堅慘敗,逃到洛陽時手底下隻剩十萬士兵。”
他頓了頓,合上一本奏章,又打開另一本繼續翻閱:“打仗這種事,以多勝少不算本事,隻有以少勝多,才是戰争的精髓。”
林瑞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戰争這種事,隻要赢了就行,不是嗎?奇兵詭計也好,虛實陰謀也罷,最終結果都是争輸赢。越哥哥他手下精兵良将極多,他是不會輸的。”
東臨長鋒擡眸瞟了她一眼,“戰争很快就要開始。到時候,你會看見誰輸誰赢。”
林瑞嘉側身向裏,閉上雙眼沒再說話。
她心中自有一杆秤,衡量周圍的所有人。她曾被幕北寒抓走,現在又被東臨長鋒抓走。其實他們兩人有的地方很像,他們都是那種絕境逢生的男人,從理性上看,他們做皇帝,未必不是百姓的福氣。
但是,從感性上,她卻站在越哥哥那邊。
比起東臨長鋒,越哥哥沒有強大的母族支持。他手下的所有勢力,都是靠着自己打拼出來的。即便是看好他的皇帝東臨天佐,也從未說過要給他一兵一卒。
這次率軍出征,是越哥哥第一次行軍。
她握緊被角,心中不是沒有忐忑的。
若是敗了,很難想象越哥哥會怎麽樣……
夜漸深沉,東臨長鋒依舊批閱着奏章。直到寅時,他才批閱完所有奏章,上床就寝。
林瑞嘉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他想撫摸她的臉,卻怕驚擾到她睡覺,又縮回了手。
他一手撐着腦袋,望着她的睡顔,覺得即便什麽都不做,就這樣看一輩子也是好的。
在他心裏,他的所有姬妾,都比不過她的一根頭發絲。
另一邊,滄州城。
滄州城是臨近南疆的一個大城鎮,東臨火越的大軍已經到達這裏兩天。東臨長鋒登基稱帝的消息早已傳來,軍營中,東臨火越、東臨辰前及一幹幕僚望着沙圖,緊張地讨論着攻城方式。
南疆地形複雜,山地平原都有,城池的壁壘也十分高大堅固。想要在最少傷亡内攻下第一座宜州城,幾乎是難上加難。
但是第一仗偏偏是最關鍵的一仗,它将直接決定軍隊的士氣。
大帳内,所有人都穿着盔甲,唯有澹台驚鴻一人仍舊裹着毛皮鬥篷,手中還捧着暖爐。
他聽着周圍的人商議,隻是微笑不語。
随軍出征的蕭道深見他不說話,不禁譏諷道:“這太子身邊的首席幕僚,怎的沉默起來了?可是念着家裏那位沈小姐?”
營帳中傳出并不友善的竊笑聲,東臨火越淡淡道:“澹台,你可有主意?”
澹台驚鴻瞥了眼蕭道深,聲音淡然:“依在下看,宜州城地形陡峭,城池背後直接就是紅水河。城池前防守固然森嚴,但紅水河那一帶,防守卻最是薄弱。若是能派一支奇兵從紅水河潛入城内,與城外攻城的軍隊裏應外合,興許這第一座城池,咱們能很快順利拿下。”
“澹台公子這計策雖是不錯,然而現在正值嚴冬,紅水河早已結冰。将士們若是從水裏潛入,不被凍死就不錯了,哪裏還有氣力攻城?”蕭道深冷聲。
“蕭将軍此言差矣,”澹台驚鴻面上露出一抹奇異的笑,“在下既然能提出這樣的建議,自然是早有準備。”
他說着,拍了拍手,帳外立刻走進來兩名侍衛,他們手中各拿着一套白色的半透明奇異盔甲,朝營帳中的衆人展示開來。
澹台驚鴻起身,不徐不疾地介紹道:“這套盔甲,乃是沈家二公子設計鑄造。雖名爲盔甲,實際卻是鲛皮制造,比起一般的盔甲,要輕便很多。最重要的是——”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一杯熱水潑到那鲛皮盔甲上,水滴全部滑落在地,鲛皮上沒沾上一滴水。
澹台驚鴻放下水杯,“不僅如此,這套盔甲還極爲防寒,在紅水河中使用,完全沒有任何問題。這種盔甲我們一共有四十九套,可供四十九人使用。”
蕭道深冷笑了聲:“你說的好聽,那不如你帶頭去攻城?”
“他是謀士,如何攻城?”東臨火越起身,面容嚴峻,“明晚醜時三刻(淩晨一點),本王親自帶領親衛攻城。晉王,屆時你從北門攻入,本王會提前打開城門。蕭将軍,你帶領三千士兵在西門防守,不準一個宜州士兵逃去南疆王府報信。”
東臨辰前與蕭道深起身,各自應了聲是。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他們又仔細研究了水道及攻城路線,敲定結束後才各自散去。
所有将士們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東臨火越坐在大帳中,盯着那盤沙圖,卻完全沒有興奮感。
若是東臨長鋒拿嘉兒威脅他,那麽這場戰争将演變爲一場非常棘手的事。
澹台驚鴻坐在位置上,依舊抱着暖爐:“爲何要親自攻城?”
“本王不去,何以服衆?”東臨火越神态嚴肅,“澹台,我要用最短的時間打到南疆王府,我要用最短的時間救出嘉兒。”
澹台驚鴻輕歎一聲:“屬下可不是神,什麽事情都能解決。殿下須知,傾城郡主對現在的東臨長鋒而言,是珠是寶,更是保命的重要籌碼。所以,他絕對會将她看得牢牢地,絕不會容許任何人救走她。算算時間,郡主也該生産了……”
他說着,注視着臉色難看的東臨火越,“屬下想,郡主若是生了孩子,東臨長鋒手中,又會多一張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