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嘉不語,默默走到屏風後頭:“爲我梳洗。”
桑果還想再問,錦書即時對她使了個眼色。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帳篷前,一大堆篝火被升起來,烤肉的香味和滋滋聲彌漫在周圍,令人食指大動。
最大的帳篷内,東臨天佐與幕北寒坐在高座之上,進來的北幕世家群臣與東臨的世家群臣們對兩人行了大禮,高呼萬歲。東臨天佐擡手示意衆人免禮平身,俱都入座後,衆人面上都帶着驕矜之色。
這次兩國共同冬狩,不隻是爲了加強交流,更有締結盟約的意思。北幕新皇的能力和手段究竟如何,将直接決定了東臨對待北幕的态度。
所以能夠參加這次冬狩,乃是他們身份地位的象征,是十分榮幸的一件事。
蕭後端坐在東臨天佐左手邊,面帶淺笑,母儀天下的氣勢十足。東臨天佐不時側頭與她說幾句話,蕭後淡然笑着回應。所以在北幕群臣看來,蕭後與東臨天佐的關系顯然是十分融洽的。
而平日裏有芥蒂和矛盾的世家們也一改往日态度,親切地與對手乃至仇家攀談起來,就是爲了不讓對方看出他們國家的不團結。
北幕的強大,不僅僅體現在軍事力量上,更重要的是他們的皇權高度集中,且名門望族之間十分團結。皇帝能夠在最短的時間裏調動一切軍隊和物資,這也正是其他三國對北幕的忌憚之處。
東臨火越的席位在右下方第一位,林瑞嘉端坐在他身邊。兩人都着紫色系服飾,看起來分外登對。東臨火越喝着酒,悶聲的模樣讓林瑞嘉明白,他心情不好。
她主動爲他倒了杯酒,東臨火越執杯的手頓了頓,偏頭看向她,正對上她帶着歉疚與企盼的目光。
燈火輝煌,觥籌交錯,東臨火越伸手撫摸她的發頂,這個姑娘,他一手帶大,她的性情,他該最了解才是。
或許,他不該問出那個問題。
喜歡不喜歡,又有什麽意義?
她現在已經屬于自己,過去的一切,并不是她想要發生的。究其根源,是他不夠強大,是他沒有保護好他的女孩。
“嘉兒,對不起。”
他輕聲。
林瑞嘉眸光忽閃,什麽都沒說,隻是悄悄握住了他放在桌下膝蓋上的手。
東臨火越反握住她的手,力道之大,仿佛這一生都要将她緊緊禁锢他在身邊。
隻這一刹那,兩人矛盾盡解,重新和好如初。
東臨火越下方是東臨長鋒的席位。秦霜妍坐在他右手邊,李明珠坐在他左手邊。李明珠瞥了眼東臨火越與林瑞嘉,微微側頭,望向身後的秦南。
秦南微不可察地颔首,李明珠紅豔的朱唇勾起一抹淺笑,起身緩緩走到帳下,朝上方盈盈拜倒:“帳中無以爲樂,臣媳請求爲陛下獻歌舞。”
東臨天佐掃了眼東臨長鋒,擡手允了。
李明珠回到席位,絲竹管弦聲起,有夜風攜裹着雪花從帳外湧了進來,一襲白衣的少女輕紗遮面,身形窈窕,美眸含情,腳下蓮步生姿,踏着樂聲一步步朝帳中走來。
李明珠不會主動獻什麽歌舞,想來其中必有緣由。林瑞嘉盯着那名少女,隻覺得這少女的眼睛頗有些熟悉。
樂師演奏的樂曲是《鳳求凰》,少女聲音曼妙,一邊舞蹈,一邊歌唱:“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翺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将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将。”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她的音質隻能算得中上,舞姿平平,連宮廷舞師都比不上。然而她的白裙配着帳外雪景與不時飄飛進來的雪花,再加上遠處蒼茫綿延的雪山,竟奇異地産生了一種神聖之感。
林瑞嘉側頭看向李明珠,隻見她唇角含笑,顯然是對這種效果很滿意。
少女揮舞瑩白廣袖,皓腕白如霜雪,腰肢如柳盈盈不堪一握,直叫在場的男人們都産生了憐香惜玉之情。
一舞完畢,少女朝上座拜倒,口呼萬歲。
“殿下女子,乃是何人?”東臨天佐對她很有興趣。
少女眉眼彎彎,摘下面紗,一張臉膚如凝脂,五官精緻,竟是位大美人。
不過——
林瑞嘉眉眼如刀,這個少女,不就是君若惜嗎?!
“若惜恭祝兩國興盛,國泰民安!”君若惜再次拜倒,餘光瞥見周圍人的驚豔,眼角眉梢都是得意。
“一月未見,若惜郡主變化如此之大,當真令本宮驚歎。”蕭後笑道。
君若惜聲音輕柔:“啓禀皇後娘娘,古人有雲,三日不見,即更刮目相待。更何況,若惜離開了整整一個月?”她說着,目光不時飄向東臨火越處。
這一個月,她不知忍受了多大痛苦才換來這一身好肌膚,這一副好身材。其中她幾度要堅持不下去,但每每想到東臨火越,她都咬緊牙關,忍受住那諸多痛苦,最終鳳凰涅槃,成就了今天的自己。
林瑞嘉冷笑,李明珠調教的不錯,不僅讓她脫胎換骨,還教會她說話。隻是,世上從沒有免費的午餐。她變成今天這樣,不知道付出了什麽代價?
“你跳得不錯。”東臨天佐開口,“可想要什麽賞賜?”
君若惜的目光落在東臨火越身上,“臣女什麽都不想要,隻想今天陛下能賜臣女一個座位。”
“哦?”東臨天佐一眼看穿君若惜的心思,笑道,“你想要什麽座位?”
“臣女想要坐在太子身邊,求陛下賜座!”她說得極其誠懇,聲音柔弱,很難有男人能夠拒絕這樣的請求。
但在場的人都是人精,誰都看得出來,這個君若惜喜歡東臨火越。所有人都望着東臨天佐,若是他答應了君若惜的請求,那邊是赤·果果打林瑞嘉的臉。
東臨天佐掃了眼神情莫測的林瑞嘉,朗聲:“賜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