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臨火越與林瑞嘉談詩歌,談曆史,談書中讀來的和市井裏聽過的怪志雜談。林瑞嘉總能跟上他的步驟,不時還補充幾點,默契而又情趣相投,叫人看了止不住地贊一聲般配!
君若惜幾度想插話,卻發現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們所談論的東西。
她扯了扯身上深紫色的衣裙,眸光黯淡。
小時候,東臨火越曾去過洛川,與她有過一面之緣。她從未見過他這樣仿若天神之子的美少年,盡管年少,但她仍然心動了。她記着他,發誓長大後一定要嫁給他。
後來,關于他的傳說陸陸續續傳到洛川。世上都說東臨的五皇子有着妖豔的單鳳眼,于是她每天花很多時間學習化妝,努力把自己的眼睛也畫成跟他一樣的丹鳳眼。
世人都說東臨的五皇子總是身着繡曼珠沙華的深紫色錦袍,邪魅妖娆不可一世。于是她将全部的衣裙都換成了深紫色,隻因爲她知道,這是他喜歡的顔色。
然而……
君若惜的目光落在東臨火越和林瑞嘉身上,林瑞嘉并沒有穿着紫色刻意迎合他,淺淡的月白色寬松長裙,卻讓她仿佛散發出淡淡的月光來,聖潔美麗。
他們坐在一起,看起來是那麽融洽,那麽般配……
君若惜拉了拉裙擺,第一次覺得,自己就是個諷刺。
她拉長臉,連招呼都沒打一聲,起身走出花廳。
林瑞嘉與東臨火越對視一眼,從彼此眼神裏看見了無奈。
對林瑞嘉而言,有的東西是可以分享的,有的東西是不可以的。比如,越哥哥。越哥哥的寵愛,她要一個人全部占有。她不能容忍别人來分享這份愛情,她要霸道地完完整整地獨占這份愛。
對東臨火越而言,這世上美人再多,他卻隻想要一個林瑞嘉。她的喜怒哀樂,他都喜歡。她的一颦一笑,他都喜歡。
君若惜回到青岚殿,思索良久後,決定改變策略,用柔情來攻陷東臨火越。
她花了兩個時辰,在宣紙上畫出東臨火越的畫像。幾乎每一副她都不滿意,兩個時辰過去,房中地面全都是廢稿,她總算在傍晚時分畫出了勉強能看的畫像。
她拿了畫像問旁邊侍立的婢女,那婢女隻想着得賞錢,于是大力吹捧她一番,直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把君若惜喜得不行,順手就賞了她一錠白銀。
君若惜寶貝似的捧了畫去找東臨火越,聽外頭的小厮說他在花園裏,便興沖沖跑去了花園。然而剛進花園,她就被眼前的一幕給刺激到了。
殘陽如血,身着月白色長裙的林瑞嘉站在桂花樹下,一手扶着桂花枝,一手執着一柄淺紫色絹紗團扇,笑靥如花,絕美不可方物。對面的涼亭裏,東臨火越站在石桌後,正爲她畫像。
他們的兩人世界仿佛沒有絲毫裂縫,容不得任何人進入。君若惜傻傻站在遠處,隻覺得這一幕刺得人眼睛疼。
她站了許久,手中的畫紙不知不覺被風吹走,落進了遠處的溪水裏。她渾然不覺,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她雖然做事沖動,可也不是傻子。
她知道,有些東西,不是你的,搶也搶不來。
君若惜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眼睛。本來她在洛川待得好好的,忽然收到蕭後的邀請函,當時就興沖沖收拾了包裹快馬加鞭趕過來。可是她怎麽都沒想到,會遇上現在這樣的局面。
她一個人往青岚殿走,眼淚在眼眶之中打轉。她現在什麽都不想做,就想回家。至少,家裏有疼她寵她、視她如掌上明珠的父王和兄長。
君若惜迅速收拾了包袱,帶着最後剩下的兩個侍衛出了太子府。當初她來天照城時,她的父王給了她四個丫鬟,十六名護衛。可她的丫鬟都被澹台驚鴻殺了,十二名護衛不知去向,大約也是兇多吉少。
她騎在馬上,回頭望向太子府的朱紅匾額,眼淚一下就淌了出來。
正當她準備離開時,身披細毛鬥篷的澹台驚鴻鬼魅般出現在府前。他站在台階之上,笑容詭異:“别忘了告訴君無宴,我會回去找他報仇的。”
君若惜眼神倏然轉冷,卻終究是有些害怕澹台驚鴻,忙揮鞭離開。
君若惜前腳離開太子府,後腳東臨火越和林瑞嘉就收到了消息。兩人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她怎麽突然就走了。尤其是林瑞嘉,她還打算跟她好好鬥一鬥,她竟就這樣不辭而别……
卻說君若惜騎馬到了天照城郊外,穿過十裏楊柳堤岸時,卻被一個女聲給叫住。君若惜勒停馬,轉身去看,隻見一名衣着光鮮亮麗、妝容精緻妩媚的女子站在長亭中,正遙遙對她招手。
君若惜下了馬走過去,那女子笑着自我介紹道:“我是秦王側妃,你便是洛川君家的郡主吧?果真天生麗質,叫人印象深刻。”
君若惜撇嘴:“你們天照城的人,慣會拍人馬屁!”
“郡主說笑了。我這人,向來口直心快,從不會說謊。我觀郡主五官精緻,隻是皮膚糙了些。若是郡主有一身如玉肌膚,姿色定比那位素有傾國之名的傾城郡主還要美上三分。”李明珠掩唇輕笑,眉眼裏都是認真。
君若惜摸了摸自己的臉,盯着李明珠看了半晌,李明珠的皮膚白膩細滑,宛如剛剝殼的雞蛋。
她有些羨慕:“你是怎麽保養的?”
“我啊,自有一套美容秘訣。”李明珠笑着執了她的手,拉着她往秦王府馬車上去,“郡主不如跟我去秦王府,我保證在一個月内,給郡主一身如玉肌膚。”
“當真?”
“絕無戲言。”
君若惜沒問她爲何會在這裏等她,也沒問她爲何會幫自己,就稀裏糊塗上了李明珠的馬車。
馬車中,李明珠各種誇贊君若惜,直将她原本低沉的心情誇贊得飛上雲端。她甚至一度覺得,隻要皮膚好了,自己絕對能成爲天下第一美人。
李明珠卻淺笑着,眼底盡是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