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表演得很認真,希圖亭子内的貴人能夠多看她們一眼。然而蕭後和秦貴妃正微笑着交談着什麽,東臨觀月與東臨長鋒的目光也不知漂浮在何處。
唯一關注她們的,反倒隻有林瑞嘉與裴九兩人。
第六個上台的是戶部侍郎家的小姐,她膽子很小,想要表演彈筝,卻因爲緊張而手腳慌亂,最後直接彈破了音,在高台上發出一陣難以入耳的噪音。
台下貴女們紛紛掩嘴輕笑,眸子裏帶着幾分輕視。
蕭後淡然道:“既是還不娴熟,那便下來吧。”
那位小姐滿臉通紅地掃了眼東臨長鋒,最後提着裙角哭着跑下台來。
林瑞嘉有些忍俊不禁,裴九低聲問道:“怎麽了?”
“隻是覺得這些小姐,都很單純。”林瑞嘉笑道,“看見她們,就會想起曾經的自己。”
“在我的印象裏,你始終都給人恬靜自信的感覺。”裴九笑不露齒,“你也有過單純的時候嗎?”
“自然是有過的。”林瑞嘉想起小時候在相府,對母愛和父愛的渴望,不禁莞爾。那時她每天躲在灌木叢後面,巴望着能夠看下朝回府的林泰民一眼。
她看了一眼又一眼,然而所謂的父愛,終究隻是奢望罷了。
今天的這些小姐們,抱着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心願而來,殊不知,在皇後和秦貴妃心中,早已有了合适的人選。所謂的選妃大會,不過是走一個形式罷了。
或者說,這些小姐們的存在,都隻是爲了襯托她們選定的人的風采。
第十七個上台的是蕭家的二小姐,蕭以秋。
林瑞嘉估摸着這位蕭小姐大約就是蕭後爲東臨觀月擇定的燕王妃了,她仔細看去,蕭以秋生得頗爲秀美,唇紅齒白,明眸善睐,身上有着淡淡的書卷氣息,與她所見過的蕭家人大不相同。
蕭以秋對亭子内的人行了一個标準的禮,幾名侍女端上香案與花瓶,又有侍女抱來幾十支鮮花。
蕭以秋焚香靜坐,在衆人的視線中,坦然地将花朵插入瓶中。她的手纖細白嫩,一張臉與花朵交相輝映,越發顯得美麗靜雅。
她安靜地修剪着花枝,眉眼之間,都帶着一絲甜美。
林瑞嘉不禁瞥向蕭後,這個蕭以秋的一颦一笑,都在模仿蕭後。
隻是,她身上沒有蕭後獨有的霸道與威嚴,隻有小女子的甜美芳華。
林瑞嘉看向東臨觀月,他的表情依舊溫柔,唇角挂着淺淺的笑意,仿佛十分滿意的模樣。可他的目光分明是落在虛空處,沒看蕭以秋半分。
想來,仍是不如意的吧?林瑞嘉想道。
蕭以秋表演完,将那瓶插花獻給了蕭後。蕭後命人擺在亭子的桌案上,衆人都明白,蕭後這是中意蕭以秋。
很快,在場的小姐們都表演完了,隻剩下秦霜妍。秦霜妍大大方方起身,走上高台,拉了拉超大的裙擺,笑容活潑甜美:“啓禀皇後娘娘、貴妃娘娘,臣女是柱國将軍之女,喚作霜妍。今日臣女要爲諸位表演百蝶穿花舞,請諸位欣賞!”
說完,便就勢拉長了身姿,白玉般的手指挽了個花。
樂聲起,秦霜妍踏着樂聲而舞,豔紅色長裙飛揚,她整個人就像是一朵翩跹在花叢中的蝴蝶,又像是正在怒放的玫瑰。
她的舞蹈與一般仕女所跳得不大一樣,她的舞蹈中融合了少數民族的快節奏,看起來火辣又熱烈,一改剛剛小姐們帶來的沉靜氣氛,整個禦花園都因此而生色起來。
她的臉上始終挂着甜美而活潑的笑容,一雙美麗的杏眸不時含情掃過東臨長鋒的臉。
蕭後将她的眼神看在眼底,笑道:“那日中秋宮宴,裴小姐一曲破陣舞豔驚皇宮,可見對舞蹈頗有研究。依你看,她這支舞如何?”
裴九盯着秦霜妍:“在原百蝶穿花舞中加入了少數民族特有的潑辣大膽,新奇好看,叫人耳目一新。”
蕭後聽了,未加點評,目光又落在林瑞嘉身上,“你認爲呢?”
林瑞嘉眸光忽閃,偏頭就對上蕭後的目光。
那樣含笑如水卻又無情如冰,那樣清淺卻又幽深的目光,叫林瑞嘉心頭一跳。
下意識的,她将心中想法和盤托出:“秦小姐這支舞的确不錯,可惜秦小姐的動作略有些僵硬了,少了幾分靈韻。”
對面東臨長鋒擡眸看她,林瑞嘉掃了眼他,迅速收回視線。
秦貴妃不悅的聲音響起:“聽傾城郡主這般說,似乎郡主也懂舞蹈?”
“略懂皮毛。”林瑞嘉淡淡道。
“本宮曾聽過一句話,凡是在某個方面自稱略懂皮毛的人,實際上都是這方面真正的大師。”秦貴妃眸光冰冷,“既然傾城郡主認爲妍兒不夠有靈韻,郡主何不上台表演一番,也好讓我等長長見識?”
林瑞嘉撫摸着隆起的肚子,笑容淡雅:“我不過是說出心中所想,純屬讨論舞藝,并沒有貶低秦小姐的意思。貴妃誤會了。”
秦貴妃冷笑一聲,咄咄逼人道:“傾城郡主既知道本宮是東臨的貴妃,卻以這種以下犯上态度與本宮說話,可是看不起我東臨?”
她這話純粹是在挑釁,蕭後卻含笑望着高台,絲毫沒有爲林瑞嘉解圍的意思。
林瑞嘉輕笑了聲,聲音清越:“建國之初,北幕與東臨曾約爲兄弟之國,永不相侵。本郡主在北幕境内,是先帝親封的正一品郡主。東臨與北幕既是兄弟之國,那麽本郡主這個正一品的頭銜,想必在東臨也是通用的。貴妃一級,不過是從一品,貴妃說我态度不恭敬,本郡主可當真想不明白了。”
“幕傾城,你居然敢這樣與本宮說話?!”這下秦貴妃是徹底惱了。這個小輩,居然敢用品銜壓她,簡直是豈有此理!
她冷聲道:“幕傾城,你以爲,這是你北幕皇宮嗎?!即便是北幕的皇帝小兒,見到本宮也得恭恭敬敬稱一聲貴妃娘娘,你是什麽東西,也敢在本宮面前自稱本郡主?!”
林瑞嘉起身,斂了表情,對蕭後福了福身子:“皇後娘娘,秦貴妃咄咄逼人,辱我北幕,恕傾城不敢再待此地。”她說完,冷着臉轉身就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