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是個三十多歲的女子,保養得極好,氣質尤其淑靜,正趴在桌案後面畫設計圖紙。擡眼見幾人進來,也不招待,依舊做自己的事。
林瑞嘉轉了一圈,挑中了幾件設計特别的,上官拿了布袋過來裝,自己也挑了好幾件。
付款時,那店主看都沒看她們選的東西,隻淡淡道:“看着給吧。”
林瑞嘉詫異,上官卻習以爲常,随手拿了一錠銀子放到桌案邊。林瑞嘉照做之後,見桑若幾人對首飾也很好奇,便讓她們挑,自己和上官在圓桌旁坐下等。
半刻鍾之後,桑果她們還沒挑好,黑鷹卻急匆匆帶着個姑娘過來了,正是裴九。
裴九臉色蒼白,明顯是受了驚吓。她看見林瑞嘉,手腳有些不大利索地走了過去,“傾城郡主……”
她在林瑞嘉對面坐下,“今日,多謝你了。若非你及時讓手下救我,我恐怕就要被那些人……”
她沒再說下去,林瑞嘉卻從她的眼神裏,看出她差點遭遇了十分惡心的事兒。
“你怎麽會被人挾持到這裏?”林瑞嘉問。
“我和胭脂映月出來買東西,後來中了别人的調虎離山計!”裴九有些氣憤,“胭脂和映月都會些功夫,若是她們在身邊,我也不至于遭受那樣的侮辱!”
林瑞嘉默默不語,好半晌後,她親手給裴九倒了杯熱茶遞給她,“喝這個壓壓驚。”
裴九抱着茶杯看了看,先從袖中取出帕子竟茶杯口擦拭了一遍,這才喝了幾口,“今日之事……”
“我不會說出去。”林瑞嘉說道。
裴九點了點頭。
坐在案後的女子似乎忙完了,擡頭看見店裏的首飾被選購了不少,便起身從箱子裏又拿出幾十件填補上去。
其中一件是一隻做成茅草屋模樣的燈籠,用漆木雕成,裏頭刷了防火的特殊材料。燈籠散發出淡淡木材香味,既好看又好聞。
林瑞嘉眼前一亮,剛欲伸手取下燈籠,另一隻白嫩的手也覆在了燈籠上。
林瑞嘉看向裴九,裴九美眸裏有着不舍:“這隻燈籠……”
林瑞嘉看得出她眼裏的渴望,于是收了手,笑道:“我隻是想拿過來看看,你若喜歡便買了吧,帳算我頭上。”
“多謝郡主相贈。”裴九抱着燈籠很是高興,坐在那裏左右把玩。
這時,桑若等人也各自挑好東西,林瑞嘉爲她們付了賬,正準備出門時,迎面站了位公子,生得龍章鳳姿,天質自然,竟引了不少女子在遠處觀望。
裴九眼前一亮:“四哥!”
林瑞嘉隐約記得,裴家排行第四的乃是裴炎。裴炎聞名于世的不隻是文韬武略,還有其容貌。
天下盛傳四大美男子,排行第一的乃是幕北寒,即北幕當今皇帝。排行第二的,便是這位裴炎。
他有些生氣地望着裴九:“找了你好久,怎麽招呼都不打,就來這樣偏僻的地方?”
裴九小聲将事情說了一遍,裴炎聽完,忙真誠地對林瑞嘉作揖:“今日之事,多謝郡主了。改日,裴炎必定登門拜訪,以謝郡主之恩。”
林瑞嘉擡手示意免禮:“裴四公子多禮了。救人是小,但據裴小姐所說,我猜測這起事情并不是市井無賴所爲,恐怕是背後有人授意。”
裴炎點了點頭,“裴家不會放過背後之人。”
幾人說着,林瑞嘉便帶着人往馬車上走去。臨上馬車前,不經意瞥了眼裴九手中的燈籠。雖然隻是輕輕一眼,卻被裴炎敏銳地察覺到了。
馬車緩緩駛回太子府,錦書輕聲說道:“小姐喜歡那盞燈籠?”
素來話少的桑若說道:“小姐很少會遇見格外喜歡的東西。那位裴小姐,拿燈籠的時候當真不客氣。”
林瑞嘉托着下巴,從車簾的縫隙裏望着外頭的景色:“裴九她并不是個複雜的人。”
另一邊,裴炎在太子府的馬車離開之後,微笑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縫。他從裴九手中拿過燈籠,大步走進店裏:“老闆,這個燈籠,能再做個一模一樣的嗎?”
那女子搖了搖頭,“本店所賣,皆是孤品。這世上,不會再有一模一樣的。”
裴炎從袖中取出一張千兩面額的銀票:“那麽,能否勞煩您爲我再設計一個比這更好的燈籠?”
那女子輕蔑地瞥了他一眼:“我并不缺錢。我隻是爲興趣而做這些東西,看着眼順的客人,我可以分文不收。看着不順的,千兩黃金都不買。”
裴炎收了銀票,語帶尊敬:“如此,是在下冒犯姑娘了。”
他說着,轉身走出了店鋪。
裴九不解:“四哥,爲何對她那樣客氣?爲什麽還要再做一個燈籠?”
“九兒,幕傾城她比你會做人多了。”裴炎歎了口氣,“父親曾說,君子不奪人所好,你手中那盞燈籠,她分明很喜歡。她是你的恩人,你理應讓她的。”
裴九低頭看了看懷中的燈籠,有些不悅:“一盞燈籠而已,沒有四哥你說的那般嚴重。”
裴炎望着毫不在乎的裴九,不禁搖了搖頭:“越是細節,越能體現一個人的修養。九兒,你比不上幕傾城。”
裴九有些難堪,隻覺得手中的燈籠燙手得很:“四哥……”
“明日我将親自登門謝她,你可要一起過去?”裴炎說着,目光卻落在那盞燈籠上。他的意思很簡單,他要裴九拿出這盞燈籠作爲謝禮。
裴九咬唇:“如四哥所願。”
第二日,裴炎帶着裴九來到太子府,林瑞嘉很熱情地接待了他們。三人在一起談論詩歌等,氣氛竟意外的融洽。
裴九對于詩歌有很多獨到見解,林瑞嘉忍不住高看了她一眼,東臨皇帝的目光也不算太差,除去不精通人情世故,裴九的确是一個不錯的姑娘。
不過……
林瑞嘉眸中閃過笑意,曆史上沒有哪一個皇後是不精通人情世故的。
不精通做人的女人,在後宮待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