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驚鴻點了點頭,“我剛剛去了趟納蘭府,甯琅已經救回,正在她院中休息,諸位不必擔心。”
甯氏忙對他道過謝,澹台驚鴻請沈寬單獨一叙,沈國公望着他們二人離去,眸中多了一抹深色。
甯氏察覺到沈國公的異常,不禁問道:“老爺,可是有何不妥?”
“澹台驚鴻雖是寬兒的同門師兄,卻也是太子府的人。能坐上太子府首席幕僚的位置,此人絕不簡單。”
“澹台公子與寬兒相交多年,老爺還有什麽不放心的?”甯氏柔聲安慰,“老爺多慮了。”
“但願如此。”沈國公負手輕歎。
兩人去了沈寬的院子,遣散了丫鬟奴才,将門仔細掩了後對面盤腿坐下。
沈寬給他倒了杯茶,澹台驚鴻注視着他空蕩蕩的右手袖管,蹙了蹙眉頭:“今後有何打算?”
“如你所見,我如今已是不中用了。”沈寬嘲諷一笑,“這樣的我,還能做什麽?”
“當初荊山學藝,我學習揣摩人心與各種詭計,而你專攻機關術。師父曾誇你天賦極高,将來必有大成就。”澹台驚鴻品了口香茶,“那麽,用你畢生所學,造一條胳膊出來,你可能辦到?”
沈寬一愣,擡眸望着他,他神情認真,絲毫不像是在開玩笑。
“造一條胳膊?”他呢喃。
這個想法極爲大膽,沈寬陷入沉思,澹台驚鴻見他眸光閃動,微微一笑,不再打擾他,起身離開。
他剛走出沈寬的院子,一個纖細的人影就鑽了出來,正欲揪住澹台驚鴻的鬥篷,卻被他反手一個小擒拿手給抓住了。
沈甯琅哀哀痛叫:“你到底懂不懂尊重女孩子?!”
“你是女孩子嗎?”澹台驚鴻松手,沈甯琅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在地。
她穩住身形,盯着澹台驚鴻:“你這人詭計多端,來找我二哥定沒有好事!你說,你剛剛跟我二哥聊什麽了?”
“詭計多端?”澹台驚鴻輕笑一聲,“這個評價不錯,我笑納了。”
說着,轉身便要離開。
沈甯琅氣不過,想要跟過去與他理論一番,卻完全跟不上他的腳步,最終隻得眼睜睜望着他一襲錦白鬥篷翩飛,消失在了夜色中。
澹台驚鴻前腳剛跨進太子府,後腳林瑞嘉便親自到了他所住的廂房。
澹台驚鴻将廂房中的九九八十一盞蠟燭點上,頭也不回:“郡主消息好靈通,在下初回府中,你便馬上收到了風聲……”
“我不過也是學習澹台公子四處收集消息,盡量擴大自己的情報網。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不是嗎?”林瑞嘉緩緩走進來,目光掃過那些修長的白色蠟燭,“炎炎夏日,即便是夜裏也并不涼快。澹台公子點這麽多蠟燭,就不怕熱?”
“古有勾踐卧薪嘗膽、孫康聚螢映雪,在下始終相信,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澹台驚鴻坐在蠟燭中央,英俊的面容被燭光映襯着,平靜而淡然。
然而林瑞嘉卻分明從他眼底看見,那一閃而過的驚濤駭浪。
那是仇恨,鋪天蓋地、能夠吞噬所有的仇恨。
她斂了眉眼,在他下方坐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可見,澹台公子是要做大事的人。”
“你在沈府安插眼線,就不怕沈國公對你起疑?”澹台驚鴻懶懶問道。
“他幾時未曾對我起疑過?既然始終都在懷疑我接近他們沈府的目的,那就讓他一直懷疑好了。”林瑞嘉聲音淡然,“倒是澹台公子,你讓沈寬去造一條手臂,據府醫所說,這世上隻有一種材料能夠勉強制作出一條手臂。”
澹台驚鴻搖晃着一隻琉璃杯盞,苦茶水倒映着燭光,折射出褐色的暗淡光芒。他雙眼無波無瀾,似乎沒有去聽林瑞嘉在說什麽。
“麒麟臂。”
她朱唇微啓,“可麒麟,是洛川君家的守護獸。君家,絕不會将世上唯一的一隻麒麟拱手讓人。你這樣處心積慮引導沈寬去找麒麟臂,不得不讓我懷疑,你的動機。”
澹台驚鴻搖晃着那杯茶,薄唇勾起一抹淺笑:“怎麽,郡主心疼沈寬?别忘了,你是太子府的人。縫制麒麟臂,還需要‘縫衣針’。而這‘縫衣針’,唯有咱們太子府有。我想,到時候,沈家有求于太子府,對殿下儲位鞏固将會起到很大作用。”
林瑞嘉靜靜看着他,他雙眸平靜無波,燭光在他瞳孔裏跳躍,仿佛他隻是個尋常的讀書人。
然而他越是平靜,林瑞嘉卻越發的不安。她能夠感覺到,澹台驚鴻在醞釀一個大陰謀。
“沈寬他,也是你的師弟。這樣算計師弟,你于心何忍?”林瑞嘉問。
“郡主有時間想這些,不如想想,給自己腹中的胎兒取個什麽名字好。”澹台驚鴻目光落在林瑞嘉的肚子上,嗤笑道,“郡主這胎來之不易,可得好好珍惜。”
林瑞嘉伸手摸了摸小腹,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離去。
翌日天明,沈府的探子早早傳了消息過來,說是納蘭肅帶着納蘭慎又去了沈府門口。林瑞嘉匆匆用過早膳,乘了馬車便趕過去。
東臨火越頗有些無奈,雖然暗怪這小女人多事,可也隻得跟着前往護花。
沈府門前,圍觀的百姓們圍了外三層裏三層,對着跪在沈府門口的納蘭慎指手畫腳。納蘭慎今日不僅被剝了上衣,背上還背着一捆荊棘。可他臉上,仍舊是滿臉不遜。
林瑞嘉到的時候,沈府大門正好打開。沈國公、沈嚴以及沈甯琅出現在門口,沈甯琅一眼瞧見納蘭慎,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罵道:“你們還有臉過來請罪?!納蘭慎昨夜差點強·暴·我,你怎麽還有臉來?!”
“琅兒!”沈國公老臉一紅,忍不住呵斥,“大庭廣衆的,你亂說什麽?!”
林瑞嘉有些無奈,納蘭慎對沈甯琅用強是真,可沈甯琅到底是個女孩子,這樣的話,怎能輕易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