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的一雙含笑的眼,自始至終都盯在東臨火越身上。
林瑞嘉垂了眼簾,袖中的手不動聲色地掐了下喝酒的東臨火越。東臨火越俯身到她耳畔,輕聲道:“吃醋了?”
林瑞嘉微微搖頭,可輕咬着的唇分明告訴東臨火越,她不高興。
東臨火越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拉住林瑞嘉的手,林瑞嘉想要掙脫來,他卻握得很緊,不給她一絲掙脫的機會。
管弦聲停,正廳中央,舞女們衆星捧月,将那名紅衣少女簇擁在中間,宛如綠葉陪襯鮮花。
紅衣少女手捧金杯,一步一袅娜,腰肢若楊柳輕擺地走上台階,跪在東臨火越的桌子前,伸手緩緩摘下面紗。
面紗下的臉雖稱不上傾國傾城,可勝在秀緻清美,透着一股山水味,别有一番風韻。
她捧着金杯,聲音柔軟:“钰兒給五公子獻酒!”
李維德朗聲道:“五公子,這位是小女,閨名钰兒。钰兒從小仰慕公子,還請公子賞臉,喝了這杯酒。”
林瑞嘉看過去,隻見這李钰兒盯着東臨火越,滿眼都是小女孩對于崇拜者的濡慕之情,仿佛越哥哥就是她的天神。
她心中起了一股股不悅,她本以爲東臨火越會拒絕,可誰料他竟接了那一杯酒,微笑着一飲而盡:“美人斟的酒,當真美味。”
李钰兒一聽,頓時笑靥如花。随即主動坐到東臨火越身邊,軟聲道:“五公子初來重華鎮,請讓钰兒給您介紹這重華鎮的特色菜。”
說着,挽袖夾了一片鮮肉放進東臨火越的碟子裏:“這是蜜汁桃花肉,鮮嫩可口,泛着桃花和蜜汁的香,甜而不膩,入口即化,公子嘗嘗。”
東臨火越吃進口中,注視着李钰兒,笑道:“果真不錯。”
林瑞嘉垂着頭,若非桌下東臨火越的左手緊緊牽着她的手,她早就拂袖而去了。她不明白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爲什麽要接受這個女人的好意?!這個李維德,分明是借着洗塵宴的機會,讓他自己的女兒上位!
一餐飯吃下來,林瑞嘉幾乎是粒米未進。終于散場後,她正以爲可以松口氣時,沒成想那李維德竟說道:“蔽府簡陋,唯恐怠慢了公子,不如就讓小女前去别院伺候?”
林瑞嘉心想這總該拒絕了,可東臨火越竟直接笑着應允:“钰兒很是可愛,在别院伺候,隻怕委屈了她。”
李钰兒乖巧地答道:“能夠伺候公子,是钰兒的福氣,哪裏會委屈呢。”
于是,李钰兒去别院的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了。
别院中,青團和桑若本來将林瑞嘉的東西和東臨火越的都放在一個寝屋裏,可下午林瑞嘉一個人回來,直接叫她們倆将東西搬走。
兩人不解,東臨火越從外頭進來,擡手示意她們二人退下。
林瑞嘉坐在窗下的軟榻上,盯着外頭的花叢,一眼都沒給東臨火越。
東臨火越在她身邊坐下,不顧她的反抗強硬攬她入懷,“生氣了?”
林瑞嘉轉過頭沒理他,他笑着扳正她的腦袋,強迫她看着他的眼睛:“嘉兒,閨閣争鬥你很擅長,可是這政治,卻并非表面上看起來那般簡單。比如金礦的事,若非你出頭,我完全可以将事情全部推到張家頭上。張朝劍他不會出賣我,他會一力承擔下所有責任。而後果,他們張家掌握着東臨的經濟命脈,他們至多會被罰去一大筆錢财,但絕不會出人命。”
“可你出頭将責任全部攬下,會讓父皇覺得,你是我的軟肋。知道嗎?在父皇眼裏,皇位繼承人,是不該有軟肋的。父皇會忌憚你,會試圖除掉你。嘉兒,我已經不能忍受失去你的滋味。”他抱緊了她。
“可是今天的事情——”
“今天的事情,也并沒有表面上那般簡單。在重華鎮,明面上是縣令胡林最大。可實際上,手握重兵的李維德才是真正的發言人。如果沒有他的幫助,我們想要在三個月内鏟除土匪,幾乎是不可能的。強龍難壓地頭蛇,就是這個道理。如果我不接受他的女兒,那麽結果就是,三個月後咱們灰溜溜回天照。”東臨火越說着,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
林瑞嘉乖乖依在他懷中,“那麽,我該做什麽?”
“盡量對李钰兒友善。咱們現在,需要好好利用她一把。”東臨火越聲音低沉,“嘉兒,除了我帶來的人,不要相信這裏的任何人。”
林瑞嘉擡眸看他,“你的意思是,這裏有内奸?!”
“重華鎮駐兵十萬,想抓住區區土匪,又有何難?”東臨火越冷笑,“怕隻怕官匪勾結,那麽自然是‘抓不到’了。”
林瑞嘉被他這麽一說,才感覺到原來男人政治的複雜,比宮閨内鬥還要艱難。
她想起幕北寒,他的皇後爲了另一個男人離開北幕,可至今都沒有傳來北幕動蕩的消息。他,又是如何穩定住局勢的?
林瑞嘉有些頭疼,無論是幕北寒還是東臨火越,都不是她能夠看透的人。
林瑞嘉最終将東西搬到了右邊廂房,而李钰兒也很快帶着兩名丫鬟過來,就住在東臨火越的左邊廂房。
晚膳設在重華鎮最大的酒樓,浩然樓。浩然樓今夜清場,隻爲接待東臨火越等一行人。
酒正酣時,浩然樓外有人隔江燃放煙花,美麗而熱鬧。百姓們圍觀,樓下吵吵鬧鬧,湖面上還有畫舫彈奏樂曲,一派和平繁榮景象。
酒樓内,李钰兒頻頻爲東臨火越布菜,直到東臨火越和李維德交談時,她才停了動作,一雙媚眼含笑望向林瑞嘉,似是閑談:“這位姐姐生得可真美,我從白日裏就注意到姐姐了。姐姐是什麽人?”
林瑞嘉淡淡一笑,“不過是太子府裏的一名女官罷了。”
“女官啊。”李钰兒美眸裏劃過一抹輕視,可臉上卻仍是挂着笑容,“姐姐如何稱呼?”
林瑞嘉想了想,臉上的笑容更盛了些:“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