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朝劍又笑了笑,“不必如此看我。我帶了瑤兒的口信過來,請你上來聽一聽。”
“瑤兒?”林瑞嘉呢喃。
“鬼巫鍾家的聖女,鍾瑤。”張朝劍淡笑。
林瑞嘉一愣,随即瞥了眼苜蓿和闆栗,苜蓿和闆栗俱都低下頭。
她拾階而上,走到張朝劍身邊,一雙鳳眸中仍舊帶着戒備。
侍從将張朝劍腿上的筝抱起來收好,張朝劍擡眸看向林瑞嘉,嘴角的笑容愈發柔和:“瑤兒說,郡主命格無雙,乃是大富大貴之人。然而中間總有莽莽迷霧,囑咐郡主不可灰心,事情終有撥雲見月的一天。”
林瑞嘉眸光閃了閃,張朝劍稱呼自己爲“郡主”……
他既然說這些話是代鍾瑤說的,那麽這聲“郡主”,也必定是鍾瑤稱呼的。
鍾瑤她,并不承認自己的北幕太子妃身份。
也就是說,她并不會在北幕待太久。她的良人,絕非幕北寒。
想到這裏,林瑞嘉暗淡已久的鳳眸終于露出一絲光彩,她朝張朝劍福了福身子,聲音誠懇:“張家少主在北幕太子府逗留多日,****彈筝,大概就是爲了等待嘉兒說這些話吧?嘉兒多謝張家少主耐心,多謝鍾姑娘贈言。”
張朝劍驅動輪椅,避開林瑞嘉的禮,“貴人之禮,朝劍卻是不敢受。”
花園盡頭,幕北寒在長廊之下,負手而立。他遠遠凝視着林瑞嘉臉上的笑容,雖然那笑容極淺,卻是出自真心的笑。
磨叽望了眼林瑞嘉,輕喚了聲:“殿下!北疆有消息傳來,白大小姐大獲全勝,不日将班師回朝。”
幕北寒點了點頭,目光卻仍舊落在林瑞嘉身上。
他凝視了她良久,方才長歎一聲,轉身離開。
磨叽跟在後頭,小聲問道:“殿下既然想念太子妃,爲何不去和太子妃說話?”
“她恨我。”
“……”磨叽想了想,小臉苦惱不堪,“太子妃還是不明白殿下的好。殿下您以後抽時間多陪陪太子妃,太子妃心裏自然會慢慢有您的位置的。”
幕北寒不語,隻是緩緩朝書房走去。
事到如今,還有什麽是不明白的?有些事情,并不是努力就可以改變的。
比如,愛情。
但是,就算獲得不了她的愛,他也仍舊不想放手。
不願意放手,不甘心放手,不舍得放手。
磨叽隻覺得幕北寒在自己折騰自己。他私心裏覺得,其實白家大小姐比傾城郡主更适合自家殿下。
放風之後,林瑞嘉重又被送回了幽暗寂靜的大殿。苜蓿低着頭給她鎖上腳環,寒蓉蓉進來給她送了晚膳,幾人伺候着她吃完了才退下。
林瑞嘉靜靜坐了一會兒,便起身走到石柱旁,抓着金鏈子仔細端詳。
這金鏈乃是硬金打造,質地比較堅硬。林瑞嘉拿出桑若給她的匕首,試着劃了下鏈條,卻連劃痕都沒有留下。
她猜測幕北寒應該是在這硬金之中摻雜了其他更堅硬的金屬,才打造出這樣一套連刀劍都摧毀不了的鎖鏈。
爲了困住自己,他還當真下功夫……
腳腕上的金圈和鏈條之間連接的很是牢固,一絲縫隙都沒有。而上頭的金鎖更是牢固複雜,林瑞嘉估摸着一般開鎖匠怕是沒本事開這鎖。
她咬了咬嘴唇,目光落在那根粗大的石柱之上。
這石柱的直徑約莫有兩尺,憑她的力量,是無論如何都摧毀不了的。
她輕歎一聲,在冰涼的地闆上坐了下去。她背靠着石柱,抱着自己的膝蓋,對于目前的困境暫時還想不出什麽解決辦法。
或許她可以向幕北寒服軟,暫時麻痹他的思想,讓他逐漸對自己放松警惕。可是,如今幕北寒壓根兒就不來這裏,她連見他的機會都沒有,何談設局!
林瑞嘉覺得她現在真的是無計可施,隻能見機行事了。
十日之後,白洛曦凱旋回城。
這一次和洛谷的戰役,幾乎是全殲敵軍。北幕占盡天時、地利、人和,白洛曦利用順風向,在空氣之中下了一種軟骨散,敵軍聞之者都渾身無力,根本無法上陣作戰。
爲防止敵軍研制出解藥,白洛曦帶領三千騎兵,夜襲敵營,直接斬了對方大将的人頭。
洛谷自立爲皇的皇帝周湛膽小如鼠,立刻上了請降書,願意自降爲臣,去掉“皇帝”稱号,号爲國主,并每年上貢北幕金三千兩,銀兩萬兩,雪地戰馬兩百匹,還願意和北幕永結秦晉之好。
這份降書在五天前被快馬加鞭呈給皇帝幕向前,幕向前大喜,欣然簽下。白洛曦此次回京,還帶來了洛谷派出的和臣以及前來和親的公主。
白洛曦進雪城這日,雪城百姓夾道歡迎。她騎在高頭大馬之上,美麗的臉上是漠然的表情。
街道兩旁的酒樓之上,有美貌的仕女們以袖遮面,紛紛耳語,若是這位元帥是個男子,那定是要以身相許的。然而可惜的是,出征的主帥隻是一位女子。
不過她的英姿飒爽着實吸引人,所以仍有不少大膽的少女将香帕和鮮花投向白洛曦,一時間白洛曦在雪城中風頭無兩。
白洛曦朝這些少女們抛了個媚眼,頓時街上花癡們的尖叫聲疊起,引得百姓們一陣瘋狂。
白沉香默默站在臨街酒樓的窗口旁,唇角是寵溺而又溫柔的笑。
士兵們中間,擡着一頂香妃色軟轎。軟轎轎簾低垂,隐約可見裏頭坐着一位窈窕佳人。
此人,正是前來北幕和親的洛谷公主,号爲彩茗公主。
彩茗身着洛谷的公主服制,生得明眸皓齒,頗爲光彩照人。她瞧瞧擡手掀起軟轎窗簾一角,映入眼簾的是北幕繁華的雪城大街。
“彩茗。”
低低的呵斥聲在旁邊響起,彩茗擡眸,便對上前來議和的周世昌的淩厲目光。
周世昌乃是洛谷的大皇子,同時擔任監國。較之其父親周湛,他的膽識謀略要更甚一籌。
此次議和,也是他提出來的。比起滅國,顯然稱臣納貢要強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