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傾城驚叫一聲,忙遮住身子。幕北寒小心地将冰蠶絲的雪白中衣給她穿上,接着又從衣櫃中挑了一條白色繡雪蓮花邊細絨長裙,給她套在外頭。
末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冰蠶絲的中衣十分保暖,外面這條長裙也很保暖,你穿這個不會冷。若是要出去,記得系上圍脖和鬥篷。”
幕傾城隻睜着烏黑的雙眼,怯怯望着幕北寒,不發一語。
幕北寒的手順着她的臉頰落在她的下巴上,輕輕捏住她玲珑玉緻的下巴,桃花眼毫無笑意:“你怕我?”
幕傾城往後縮了縮身子,最後幹脆拉起羊絨被子,将整個身子團了進去。
幕北寒在床頭站了許久,久到幕傾城以爲他走了。
她從被子裏伸出頭,便見幕北寒仍舊站在軟榻邊。
“你,想幹什麽?”她開口,聲音都在發顫。
望着她似初生嬰兒般的烏潤眼眸,幕北寒忽然輕歎了口氣,在軟榻邊坐下,擡手替她整理頭發:“餓不餓?”
幕傾城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幕北寒側頭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笑道:“叫聲好聽的,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幕傾城咬住嘴唇,望着他不做聲。
幕北寒将她的嘴唇從牙齒裏弄開,小心地揉了揉上面的齒印,“叫夫君。”
幕傾城望着他,不知爲何,她從心底裏排斥這個稱呼。幕北寒握住她的手,隻用一雙桃花眼靜靜望着她,似乎她若是不叫,他就會一直陪她這麽坐下去。
僵持了一刻鍾後,幕傾城皺了皺秀美,低聲道:“夫君。”
幕北寒揉了揉她的腦袋,桃花眼中溢出一絲笑意:“乖。”
入夜之後,行宮外風雪交加,路上沒有一個行人。行宮内,燈火通明,溫暖如春。
行宮小花廳裏,一張足有兩米長的雕花木桌橫呈在中間,兩旁各擺着四張同色雕花大椅。
木桌一端,幕北寒端坐在大椅上,腿上還抱着幕傾城。
他的手穿過她的纖腰,将她緊緊禁锢在自己懷中。一手端着粉瓷小碗,一手拿着調羹。他從碗中舀了一勺蛋花粥,吹了吹,才送到幕傾城唇邊。
幕傾城望着他,烏潤的眼珠轉了轉,忽然猛地打翻那碗粥,拼命從幕北寒腿上跳下來:“不能吃!有毒藥!”
一碗粥盡數灑在幕北寒的袍子上,旁邊伺候的寒蓉蓉等幾人吓得忙跪了下去。
幕傾城跑到小花廳的大門前,拼命想要去推開那扇門,可惜,那扇門紋絲不動。
她急得眼淚都流了下來:“我不要待在這裏……我要回家……”
她拼命去捶打大門,可那扇大門除了發出“砰砰”聲,一點兒打開的迹象都沒有。
她哭得聲嘶力竭,最後有氣無力地從門上滑落下去,抱着膝蓋蹲在地上,将頭埋進了臂彎裏。
小花廳靜得可怕,隻能聽見她的嗚咽聲。
幕北寒靜靜望着她,直到她鬧得徹底沒了力氣,才起身,旁邊立刻出來兩個美貌婢女,面無表情地爲他更換了衣裳。
他走到幕傾城身邊,彎腰拉起她的手,将她扯進自己的懷中,“家?這裏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夫君,你還要到哪裏去?”
他的懷抱很溫暖,幕傾城呆呆靠在他胸膛上,皺了皺鼻子:“食物都有毒……會讓我忘記事情……”
幕北寒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語氣安慰:“現在你回家了,已經安全了。”
“可是,可是真的有人給我下毒……我好害怕……我怕我會忘記所有的事……”她哽咽着,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幕北寒仔細地給她擦去淚水,“給你下毒的人,是東臨的瑞王爺,東臨火越。”
“東臨火越……”幕傾城眼中出現迷茫之色,幕北寒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幕傾城想了好一會兒,最後問道,“東臨火越,他是誰?”
幕北寒微微一笑,“他啊,是我的兄弟。他跟你開玩笑呢,誰知道他的手下沒注意,真的将毒藥當做面粉喂給你吃了。”
“是嗎?”幕傾城心中疑惑,可幕北寒雙眸真摯,絲毫不像是在說謊。
幕北寒點點頭,牽着她的手往餐桌旁走:“好了,來吃東西。”
餐桌上,婢女們早擺好了新的一桌菜肴,幕北寒拿着調羹喂給幕傾城,直到她吃飽。
用完膳後,幕北寒将幕傾城抱到寝宮的屏風後面,打算給她洗澡。
幕傾城卻不肯脫衣裳,堅持要自己洗。幕北寒沒再勉強她,叫了寒蓉蓉進來伺候,自己在屏風外等着。
等梳洗完畢,幕北寒便将她抱到軟榻上,将被子蓋好,自己則側卧在外側,一手撐着額角,默默望着她。
許是真的累了,幕傾城打了個哈欠,轉頭望向幕北寒:“你不去睡覺嗎?”
幕北寒含笑:“你睡了,我再睡。”
幕傾城不再說話,閉上雙眼,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幕北寒伸手輕輕觸摸她的眼睫,這樣的林瑞嘉,單純的像是一隻幼獸,她的人生,如今是一片空白。
沒有了記憶,這很好,這樣就能将自己填滿她的記憶。
過了片刻,幾陣風落在寝殿内,爲首的少女帶頭跪下:“主子!”
幕北寒坐起身看去,見是她們幾個,眸光中帶上了滿意:“你們到了。”
少女擡頭,微微一笑:“少主久等了。”
若是此刻幕傾城還有記憶,她一定能夠認出,這個少女,正是她曾經的貼身婢女,桑若。而少女身後的兩位,正是苜蓿和闆栗。
桑若是東臨火越給林瑞嘉的,也是林瑞嘉最信任的丫鬟。然而可惜,桑若從一開始,就是幕北寒送到東臨去的一顆暗棋。
他沒想到的是,這顆暗棋後來會被東臨火越放到林瑞嘉身邊。
而桑若之所以沒被東臨火越發現,是因爲她從來沒有給幕北寒傳遞過訊息。但是最重要的一條訊息,她卻順利地傳達了,那就是林瑞嘉的落腳點是聽禅寺。